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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鳄鱼着实吓人!”
狐狸被那双花纹大眼接连盯了两日,果然再受不得,路过都要绕道。
没有毛茸茸也就罢了,偏还格外阴森森丶鬼恻恻,也不知在肚中正酿些什麽坏水。
妲己反而将它抱入怀里,颇为怜惜,“四人之中,顺虽看似和善,实则脾气最大。也无办法,谁叫我疼他。”
狐狸知晓她很会应对鄂顺,且这个「疼他」倒该理解为「叫他疼」;它如今只问另一遭:“你那日为何放过妚姜?”
她美目一撩,“你哪只眼见我放过?”
“那就该叫小亚拿下,好逼迫吕尚现身!”
妲己拂过鳄鱼冰凉玉润的鳞甲,轻叹,“狐狐,我所做一切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周原之权丶吕尚之位?毕竟,妚姜是邑的妻子,吕尚算准了我要给这个人情,才敢放心将女儿留下。”
——只不过如此想来,吕尚当真克她。
每一步落棋,对方都心知肚明,既棋逢对手,又恨之入骨。
狐狸琢磨一阵,开口道:“可我看来,昌对你颇为提防,反倒是公子发可入……他甚蠢。”
那坠入情网的憨态呆滞,惹得狐狸何时想来也要吱吱倒地狂笑。
妲己向它脑门一戳,半嗔半笑,“人家一片赤诚,你倒讥人家。”
眼看日头下坠,也到了该入睡之时,妲己叫来青女姚卸发髻。
她对着铜鉴,随口问道:“若我未记错,明日大军就要出征南夷?”
青女姚点头:“是。我今日晨起去买蜜,看到最後一批粮草正向城南去。”
上百头大象地动山摇经过,实在壮观。
大邑出兵,早已是熟练工,自有一套完备流程:
备粮草丶拨兵刃丶选兵卒丶驾战车……各项有条不紊。
且自从昔年帝辛与攸侯喜征战人方丶鬼方等部族後,四海太平近十年,即便有小纷争,也不过如先前伐有苏氏一般,千人之数足够。故而大邑之内休养生息,粮草充足。
青女姚知道妲己惦念恶来,笑道:“姐姐放心,公子邑曾说过,南夷虽贪婪凶残,实则个头很小,形似猕猴,每每挑衅,总屡战屡败。坊间皆说,天子此次出兵二十万,是要将其一举荡平,再将国土向南扩张。”
妲己点头,心知也有气候之故——
大邑今祀春暖来迟,野象迁移归来也迟;帝辛与那些小臣大约早察觉大邑在变冷,想要再向南边更暖和丶水草更加丰茂之处去。
青女姚又道:“我还听说,若是大亚这次得胜而归,天子要封他为师。”
“封师?”妲己诧异,“何以如此急切?”
“反正迟早要封,或早或晚也都是他。若非之前鬼侯反对,大约去祀就已封。”
妲己沉思,心知她说的有理。
但若恶来封师,蜚蠊一族必为大邑新贵。
……看来帝辛已等不及要再将贵族之权削弱了。
大约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而青女姚终归对政治纷争毫无兴趣,闲聊几句,早献宝般拿出一小罐蜂蜜来,“姐姐,如今天干,你平日用这蜂蜜涂在唇上,可以润泽。”
听说可以呵护嘴唇,妲己也来了兴致,忙用木棍蘸取了一些,抹在唇上,果然唇瓣瞬时晶莹透亮起来,口齿生香。
“啊……极美……”青女姚双眼发直,“我想咬……”
妲己勾起她尖小的下巴,逗她:“我为你抹,去咬自己……”
两人正闹在一团,又涂又抹取乐,外面来了门奴:“主人,大亚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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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来今日前来,纠结再三,是特意挑的入暮人少时
——既为弥补先前庆贺,也为辞别。
此时辰,妲己应当已准备入睡,他进屋後,只站在屏风之外。
还未发话,门已被青女姚关上。
他张口想叫她将门打开,又顿住。
本来自认坦荡的拜访,顷刻变得意有所图起来……
他低咳一声,对着妲己的朦胧身影行礼:“今特来向大祭司辞行。此次征南,正好可试验大祭司所授「以少胜多」之法,若得胜,我也会告知天子,是大祭司所赠仙书之功。”
妲己侧卧在榻上,笑说:“多谢记挂,何妨入内来说?”
这话说完,屏风外寂静一阵,只能看到高大的黑影僵立在那。
“怎了?”她坐直身子,笑道:“我是洪水猛兽不成?”
“不……”恶来反而後退一步,声线低涩,“是怕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