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破坏铜炉,便可斩断香樟魂的根基,助群魂解脱!”时妄提醒宁鸢。
“明白。”
香樟魂见阴谋暴露,身躯倏然一变,化作巨大樟树,根须扭曲如蟒,四面八方地朝两人袭来。
时妄以木牌牵引木灵之力,不断格挡缠绕而来的根须,因攻势猛烈,他的右臂上被深深划伤。血痕映在昏暗光影中,触目惊心!
宁鸢趁势闪身,寻到铜炉所在之处,集全身灵力劈向炉身。轰然一声巨响,炉壁碎裂,黑烟翻腾,伴随刺鼻异香冲出。
此刻,寺堂支柱亦随之断裂,石壁龟裂,摇摇欲坠。魂影古钟急促震鸣,震得堂梁乱颤,却也似号角般召唤沉滞于此的无数冤魂。
他们挣脱香雾之囚,化作万千幽光,绕寺四散。
老僧渡缘佝偻着身躯,看着漫天飞舞的光影,神色悲戚,却无意逃离。
“玄音吾徒,回头是岸呐。”
他终是坐回禅座,任尘灰与乱石倾颓,将自身封入香气深处——成了最後的守寺者。
烟尘弥漫间,男人冯疏影终于看见妻子梅儿的身影自朦胧光芒中缓缓走来。
她轻柔地抚过他的鬓角,似旧日夫妻对坐灯下,只馀无言的温暖。他们轻轻相拥,随後便化作点点灵光,飘出寺门,散落在清凉夜色里。
顷刻间,沉香寺崩塌,碎瓦横飞,尘土蔽日,钟声回荡于山野之间,忽高忽低,最终归于无声无息。
古钟化作一道幽光,碎片纷飞间仅馀一块巴掌大小的小钟坠落于宁鸢掌中。
小钟刻有古老符文,光华流转,宛若当年寺堂供奉的魂器微缩。
时妄试探片刻:“这小钟尚留几分魂影古钟之能。”
宁鸢:“怎麽说?”
“我猜测,这小钟可在幻术侵袭时,瞬间屏蔽精神干扰,令持有者于短暂呼吸间清醒自持;又可共鸣寺堂遗存的亡灵残念,传递简单讯息。虽威力有限,但在危机关头,可作保命之器。”
“那倒还算个好玩意儿。”
收好小钟,渡缘大师残留的微弱记忆亦浮现在二人眼前,他们看到了个熟悉的黑衣之人,于不久前出现在山门口。
“薄暮冥?”
此间“沉香寺”,本为隐世高僧的清修之所,群山环抱,香樟遍野,常年雾霭迷蒙。後为魔族所觊觎,寺内遂被布下阴诡困阵:以人心为媒,令入阵者沉溺于执念幻境,失陷于无尽轮回。那传说中的古钟,每每钟声敲响,便直引心底最深恐惧,趁虚而囚其魂。
薄暮冥和手下密谋,以渡缘为阵中傀儡,反复敲钟以吞噬灵魂丶维持囚。禁。
“渡缘自以为赎罪,却是被魔族暗中操纵,成了寺堂的看守者。”宁鸢不知道该说什麽。
更为险恶的是,此阵法的目的之一,竟是试图半路断绝时妄的性命。
“寺堂虽毁,恐怕魔族与妖族的密谋不会止步。”时妄面色沉重。
渡缘记忆残影中显露,妖族正于未央城外筹备更大规模的“锁灵阵”,欲以此封禁仙门高手,削其根基。一旦那座阵法成形,恐怕又会掀起更浩大的腥风血雨。
宁鸢将小钟拿在手心:“我们得去提醒未央城主。”
出了连绵的山,再翻过一片黄沙漫天的荒漠,便能远远瞧见一座城池巍然屹立于尘沙之中。那城外铸有三座高耸的火红尖塔,穹顶半圆形,覆着青绿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乍看之下,宛如西域的迷幻海市,静静伫立在黄沙与薄雾的交界,给人以不切实际的美感。
未央城高墙绕城一周,其上绘满华丽而神秘的图案,似飞天与神祇的交错流连,也夹杂着三头六臂的奇异形象,象征这片土地属于未央族——一个独立于三界之外丶拥有近乎神族血统的神秘种族。
一路行去,宁鸢发现,城中百姓多喜爱穿镶嵌宝石的丝绸长袍或飘逸的白袍,男女皆以宽衣束腰为主,男性喜在腰间佩戴精致的金属挂饰或玉石流苏,女性则多戴色彩斑斓的纱巾与多层银饰。细碎的铃铛垂在额前,随步履声清脆作响。
街道两旁开满了香料铺与小吃摊,空气中混合着异域香辛料的浓郁气息。走过拱廊时,乐手或弹奏弦乐,或吹奏芦笙,一曲悠扬,带着西域的浪漫韵律。小巷深处还自发聚集了一些热情的舞者,踩着拍子舞动飘逸的袍摆,金铃在腕间叮咚作响,宛若天外神韵。
城门口常常停驻驼铃阵阵的商队,运来珍贵丝绸丶宝石与灵药,又从未央城里买走稀罕的魔金器具丶灵兽幼崽或特制香料。来往人群之中,不乏三界各色修士,亦有面容带着沙漠风霜的西域客人,且常常停留下来观赏未央城里三头六臂的护卫身姿。
也许是未央城主提前打了招呼,卫兵扫了他们一眼,虽平日神色不茍言笑,难得地露出一丝尊敬的神情,随即立刻放下锐利长戟,为二人让出通道。
大殿内,城主天刑正含笑而立,身姿修长,气度不凡。见到宁鸢,原本平静的面容顿时染上一抹欣喜:“你这个小家夥,可算到了。一路上可顺利?”
宁鸢微微一笑,直截了当:“有一桩要紧事——未央城外很快恐怕会有大变动。”
“什麽大变动?”
“抽空与你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