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知道,没灵气也能温饱,也能治病,也能种出好果子和好茶。”
“而不是非要筑基飞升。”宁鸢目光落在远方云岫。
时妄静静听着,忽而低声道:“如果哪天你厌倦了这些,我们可以再搬到别处。”
“去海边,去雪原,去沙漠里采灵晶。”
“你若想安静些,我们也可以找个没人的岛。”
宁鸢转过头,目光像揉碎了晨光般柔和。
他想起了碧落。
“我不需要天涯海角,”他缓声道,“只要有你,哪里都是家。”
这一生,要和时妄一起,慢慢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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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忽然刮起了风雪。灵灯如豆,江皎皎独坐在仙门後山的灵泉边。
她披着一件素色长袍,身旁伏着一只灵鸟,却无往日欢声笑语。泉水映出她的影子,那张面容仍是在清虞宗时的模样,眼角却已没了昔年的无忧无虑。
父亲死後,她便是这副模样了。
不知道向谁哭闹,也无法去质问谁。
只是将父亲昔日所留的每一枚玉简丶每一道笔录都读了一遍,又默默跪在墓碑前,几日几夜未曾合眼。
慈父虞夜之墓。
所有人以为她终于接受了现实,甚至称赞她“识大体”“明大义”,却无人看见,那晚她指尖刺破,血洒于土,一字一句刻下——此仇,不共戴天。
她第一次见到薄暮冥,是在清虞宗山脚下。
他衣衫破败,是个将死之人,一身修为淡到感知不到,仿佛随时会在风中化成灰尘。
她却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从未在仙门看到的东西——
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执念。
“你也是被同门抛下了吗?”她那晚坐在他对面,眼中重新有了光。
“你说得不对,”薄暮冥笑了,声音低哑,“是我看清了他们。”
“是我抛下了他们。”
“你也可以和我一样。”
她便信了。
哪怕心底曾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相信魔族丶不要靠近疯子。
可薄暮冥是唯一一个,在她哽咽失语时,没有说“你要振作”的人。
他只是默默看着她,为她煮了一壶微苦却温热的茶。
“我父亲……他是执棋者。”江皎皎低声说。
薄暮冥垂眸:“他的棋落在下界,那他便该知,一旦失败,便要为棋局陪葬。”
“可他是我父亲,是生我养我的人!他为了保护我,不能与我相认,”皎皎眼圈发红,“可他们凭什麽从我身边夺走他?”
薄暮冥静静地看她良久,然後道:“虞皎皎,若我死,你也会为我复仇吗?”
江皎皎那一瞬仿佛被什麽击中了。
她低头,语气却坚定得出奇:“我不会让你死!”
从那之後,她开始为他寻灵材丶盗秘术丶夺魂骨,甚至不惜在仙门假扮成受了惊的乖顺模样,以求换得更多时间与资源。
薄暮冥假死,她悄悄重铸他的丹田,用上了父亲留给她的最後一道上界灵诀。
她将宗门祖库中的灵髓偷了出来,只为替薄暮冥重铸法体。
她用心头血为他养魂,夜夜梦中惊醒,喃喃自语:“你不会死,等我亲口……告诉你。”
她知道他不爱她。
他的身体时而出现,时而透明,却会在她夜半发烧时温一碗姜汤,在她炼丹失败时递来一块擦汗的手帕。
他看她的眼神,虽然温柔,却始终隔着一道叫名为利用的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