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冥身形摇晃,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他忽然撤去了全身防御。
“……!”宁鸢猛然察觉不对,身形一顿,却已来不及。
下一瞬——
时妄的剑锋已深深刺入薄暮冥的胸膛,剑身透体,血光炸裂。
而宁鸢的灵力也在同一刹那穿透他的丹田,搅碎经脉,魔气断绝。
鲜血如雨般飞洒,在半空化作一片血雾。
薄暮冥的身子颤了颤,却没有痛呼,反而极安静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利刃。
他缓缓擡眸,眸中不再是癫狂,而是一种诡异的丶近乎宁静的释然。
“尊主……”他喃喃,声音细得仿佛风中落叶,“……是我做错了吗?”
宁鸢站在他面前,灵力尚未收回,指尖微颤,面色苍白。
“你……疯了。”他低声。
薄暮冥微笑着,不再言语。他的身子如风中残烛般摇曳,终于失力般倒下,瘫软在血染的大地之上。
地面很快被殷红染透,那柄刺穿他胸膛的剑仍未抽出,钉入焦黑的大地之中,仿佛封印了一段再也无法回溯的过往。
宁鸢怔怔地看着那具倒下的身躯,耳边仿佛听不见喧嚣,一切声响都已远去。
“薄暮冥!”
怎麽会这样,薄暮冥怎麽会突然撤了防御,放弃攻击,自己撞上来?
宁鸢喃喃:“……他真的,死了?”
声音低不可闻,像是问人,更像是在问自己。
京容与站在他身後几步外,目光复杂,终是轻声开口:“他选择了自己的结局。”
祝奚一言不发,只缓缓擡手,将周围尚未散尽的魔气压回地脉。
宁鸢低下头,凝视着薄暮冥平静的面容。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仍带着生前最後一刻的孤绝。宁鸢忽然觉得有什麽东西松开了,像是一根勒紧咽喉的线,终于被斩断了。
“终于……结束了,”宁鸢的声音沙哑,“他再也不会伤害任何人了。”
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时妄走上前,在宁鸢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
风吹过废墟,吹动阵法残痕中残馀的光点,微微闪烁,如同将熄未熄的烛火。
无人注意到,在薄暮冥倒下的方向,裂缝深处,一缕极微弱的魔气悄然沉入地底,像是埋下了一粒尚未发芽的种子。
天地初定,灵脉渐稳,山河之间总算恢复了些许喘息之机。
炽热的魔气早已散尽,昔日焦黑的土地上,竟已生出一丛丛嫩绿。春风吹过,带起新翻泥土的气息,竟生出几分人间烟火味来。
河水缓缓,清波潋滟。田间新芽破土而出,几名孩童在田埂边追逐打闹,笑声清脆。老农背着锄头,站在地头望着自家地里第一缕青绿,脸上满是久违的笑意。
驻地旁的集市也热闹了些,一些小贩支起摊位,叫卖起布料丶首饰与茶点。
祝奚便是从那儿买回了那支发簪。
簪子不过是青铜制胎,却嵌了一颗通透的石英珠,珠心有一道细细红线,如水中凝霞,不张扬却极好看。
他将簪子藏入袖中,一路回了驻地。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斜照,光线柔得像是给世间都披了一层薄纱。
“夫人。”祝奚踏进营帐,一本正经地唤。
京容与正在书案边拢发,闻声擡眸:“做什麽,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
“闭上眼睛,”祝奚笑容可疑,“我有个惊喜给你。”
京容与斜他一眼,眼尾带着笑意,似嗔非嗔:“这是想干什麽坏事?”
“天地作证,我可是个正经人,”祝奚站到她身後,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乖,闭眼。”
京容与挑了挑眉,终是依言闭眼,睫羽轻颤。
片刻後,只觉发後一紧,有什麽微凉的物件插入鬓边。
她睁开眼,回首一看,正对上祝奚满是期待的眼神。
手一擡,指尖触到发簪上那颗温润的石英珠,惊讶一瞬,旋即低笑:“哟,今日怎这麽体贴,莫不是做了什麽对不起我的事?”
祝奚立刻挺胸:“我对不起天地,也绝不会对不起夫人!”
“贫嘴,”京容与嗤笑着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对着镜子,目光却柔了几分,“簪子好看。”
祝奚眨眨眼:“是你好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眉目间全是情意暗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