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奇怪,她自己也好生奇怪。
她话音一落,她便见他好看的瞳孔似乎颤了颤,旋即竟眼睫微垂挡住了它!
柳清卿饶有兴致往前趴了趴,离他更近,不肯让他躲。
堂堂谢大人现下面对她哪有还手之力?他只好顺从她的心思,抬眼将心中所想一览无余。
他心痛她。
那眼里的疼惜丝丝缕缕缠绕着她,竟让柳清卿一震,渐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为何心痛她?
她这般想便这般问了,“为何这般眼神看我?你心痛我?”
她澄澈的目光便似头顶金日之光,将他们心中俗念照得无所遁形。
“是啊,痛惜你。”
谢琅试探着张开手臂,果真她瞧他一眼便细细簌簌钻了进来。
怎就这般乖呢?令他心头发软,让他眼前发酸。
王妃怎就舍得将她这个软乎乎的面人扔在柳府那豺狼虎豹的堆里?
他……亦是,之前怎脑子进了水似的觉得若是与王妃相认,有个尊贵的母亲对她是件好事呢?
他痛惜她,到不知如何是好的地步。
怕提前告知她,她会伤心。明明现下不记得那事,为何再要提起?
又怕她撞见王妃后忽然记起,会更伤心。
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怕他说了她会怨他。
怕他不说,日后她也会怨她。
此刻她软乎乎依偎在他怀中,对他全心、不设防的依赖令他只能狼狈合眼。
在心中唾骂自己,之前怎敢伤她心?
之前竟敢伤她心?
悔恨惆怅,恐惧担忧,百般心绪团成了个棉花团子,哽在喉头。
他将她往上抱了抱,一低头便将脸埋进她温热的颈窝。
每每这时,她活着,并肯亲近他这件事才有实感,才能抚平他燥热不安的灵魂。
颈侧湿润,柳清卿抬起手悬在空中片刻,又放回远处。
谢琅敏锐感知到,脊背僵住。
下一瞬她的手掌又抬起,落在他的背上,他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放松。
这之前求而不得的寝房,她终于心甘情愿地与他同眠了。
谢琅手臂收紧,将她抱得更紧。也将脸埋得更深。发丝掠过细嫩的皮肤痒得柳清卿低笑两声,谢琅听着沉沉的心也跟着浮起来,察觉到她软化的态度,他却没做旁的,只是抱着她。
他悄悄弯起唇,不敢动,也不愿出声打破这片恬淡温馨。
两人便这样像草原上的兔鼠一般,依偎在一起睡着了。
翌日醒来,柳清卿习惯性摸向身旁,那已空了。
半梦半醒之间,倏地一股恐慌笼罩住她,紧接着便是兜头而来的失落。她忙睁开眼,侧头向一旁看去。那边还有谢琅睡过的痕迹。
她捂住猛跳的心口,却狐疑,为何有这般感觉?
好生奇怪。
她起床洗漱时一直想着这事,没想明白。却隐约明白了另一件事——谢琅有事瞒她。
这简直太显而易见了。
桌上放着他写得字条,上头说有公务。
柳清卿弯唇将字条折起,放回妆匣内。将妆匣合上时,动作微微顿住,手指蜷了蜷。又豁地拉开妆匣,里头摆着素朴首饰,并未有什么特别。
她按按眉心,狐疑着侧头咦了一声。
总觉得这里头好似藏了什么重要东西似的。
是什么呢?
似有似无,飘渺无边,她想不起来。
用完早食后,她重新打量起这小院。
这两日从山中逃出生天,先前的事情又不记得,只觉得累。埋头苦睡,直到今日才觉精神过来,有精力去探究旁的事情。
谢琅说这是她开的医馆。
倒是奇怪。
听他的意思,与旁人的反应来看,他们早已成婚。为何远远跑到郢城开了这不大的医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