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凌驾于居高临下的谢大人头上。
他的手臂肌肉轻轻痉挛着,带着指尖没有规律的颤抖。
轻飘飘的目光重若千钧,他竟被她的目光压着,不得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柳清卿收回目光,又翻身过去变成刚刚背对他的姿势。连目光都吝啬,不再理他。
谢琅枯坐于床榻边,凝着她的背影,直至天明。
翌日柳清卿醒来,睁开眼未回头,便知晓他已不在。
洗漱好后本要用早食。
桌上乱糟糟的,被她摆着药草。
要过去收拾一番,却见药草上头的变化和置于一旁的字条不由怔住。
不过柳清卿没时间坠入其中,医馆忙得很,病患简直如过江之鲫。原本还欣喜于生意好的小厮都渐渐开始恐慌起来。
这般多病患,绝不是好事。
近来郢城渐有乱象,那些上吐下泻的病患吃了汤药缓了两日之后却开始呕血!趁机打家劫舍的人也不断增多。
且城中渐有三两百姓凑到一起说那传言——神女可救命。
那神女是谁?
隐隐地,他们有个猜想又无法确认。
更何况,自这医馆开门以来,给了百姓不少帮助。
但一旦当性命攸关之际,人类便会被私欲蒙蔽双眼露出野兽模样。
我想活,若需有人献祭,那不是我就行。
竟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柳清卿近来在医馆没怎出门,在书房中置一药炉试炼,药丸初有模样。
她一时欣喜,却不知与人诉说。这药应是不能散去,她知晓怀璧其罪的道理。
当初那锦盒中还有第三枚药丸,她想着再寻下第三枚药丸的方子。
在此之前,她偷偷将药丸掺在一锅给病患的汤药中,又细细观察,果然好上许多。但却未全好。
她不着痕迹去找张大夫打探,张大夫却满面忧愁又神秘地跟她低声说,“此乃毒,需得解药才行。旁的都是延缓罢了。”
张大夫瞧瞧外面的天,轻叹口气,“这样多的百姓一同中毒,郢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柳清卿心中大惊,“衙门可知晓?”
张大夫摇头:“知不知晓有何用?衙门也无解药。”
柳清卿忧心忡忡,忽有一股风雨欲来的不安。
便这时,应于诚匆匆上门,邀她去游湖。
“游湖?”她讶异。
应于诚低声:“湖中彼人耳目。”
柳清卿了然,便随表兄出了医馆。
一踏出医馆,那股被窥伺的感觉又来。此次竟是从四面八方,柳清卿微惊,草草环视一圈,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行至湖边,已有一乌篷船候在那。
船上只有一撑杆船夫,是应于诚安排的自己人。
扶着她上了船,应于诚便低声致歉,“这回太急,未寻到好的画舫。让表妹委屈了。”
柳清卿于他对过坐下,笑着朝他摇头,“这样已很好。”
乌篷船行至湖中,便是再耳清目明也不会知晓他们谈话内容。
应于诚这才放了心,时间有限,便紧着问她,“先前的事是我疏忽太多,此次我暗中安排了许多人,表妹可要随我去西北?”
这般单刀直入,倒于从前不同。
相交于这个问题,柳清卿想问,表兄可知王妃身份?
可转念一想,那燕罗丸寻常不得,到底如何,还用她再问么?
在表兄看来这是她母女之间的事情,再者那位如今又贵为王妃,表兄又能如何呢?难道初初相认便为了她与王妃之命对着来吗?
这样一想,心中刚升起点怨气便散了。
无论从情感上抑或是为官之道,无论表兄还是舅家,应该与王妃更近。
她早无当日幼稚单纯,表兄也许是好意,但她此去,说不上会给表兄添麻烦……也会,惹人厌烦。
柳清卿便笑着朝他摇头。
应于诚忽然感到表妹待他较之前冷淡许多。
表妹那般聪慧,想来是猜出什么。
他急得俊脸通红,想到将要说的话耳朵也跟着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