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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里的药香（第1页）

雨夜里的药香

入梅的日子，京城连下了三日雨。

凌酌月披着蓑衣，站在民生坊的药庐前，看着青禾把最後一袋草药搬进屋里。药香混着潮湿的水汽漫开来，带着点苦，却让人心里踏实。

“公主，这是今日新到的艾草，够熬半个月的药了。”药庐的张大夫擦着眼镜上的水雾，他原是太医院的院判，因不肯依附二皇子被罢官，如今成了药庐的坐堂大夫。

凌酌月点头，指尖拂过捆扎整齐的草药：“城西的棚户区有孩子染了风寒，你让人送些小儿退烧药过去，记得嘱咐用法。”她顿了顿，补充道，“别记账，算我个人的。”

张大夫笑了：“公主放心，老臣早让人送了。不过不是您掏的钱，是布庄的姑娘们凑的——说这几日织的布多卖了些，能帮衬帮衬。”

雨幕里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几个穿着新做的粗布衣裳的孩子，举着油纸伞跑过，伞面上还沾着没干的浆糊，是昨日在民生坊学做的。他们看到凌酌月，都停下来鞠躬：“谢谢公主姐姐！”

凌酌月挥挥手，看着他们像小鸭子似的跑远，忽然想起宫里的皇子们。从前他们穿绫罗绸缎，却总皱着眉；如今这些孩子穿着粗布衣裳，眼里的光却比宝石亮。

回到宫中时，四皇子正蹲在廊下，给一只瘸腿的流浪猫喂粥。猫是他从宫墙外捡回来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如今却被养得油光水滑。

“七妹，你看它能走了！”四皇子指着猫的腿，眼里满是欢喜。那猫的腿上缠着布条，是用他的旧帕子改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扎得很牢。

凌酌月蹲下身，看着猫小心翼翼地舔着粥碗，忽然道：“明日跟我去趟军营吧。秦风说伤兵们的药快用完了，你去学学怎麽清点药材。”

四皇子的眼睛亮了：“真的？我能行吗？”

“怎麽不行？”凌酌月想起他给卖糖葫芦的老头算账时的认真，“你连猫的腿都能包扎好，还怕记不清药材的数目？”

夜里的雨下得更大了。凌酌月在灯下整理伤兵名册，忽然听到窗外有响动。推开窗，看到秦风披着蓑衣站在雨里，手里捧着个油纸包。

“公主，这是王奎托人送来的。”他把纸包递进来，里面是几块芝麻饼，还带着馀温，“他说今日布庄的姑娘们用新织的布换了芝麻，特意烤了饼送来，给伤兵们当宵夜。”

凌酌月拿起一块饼，芝麻的香混着雨的湿意漫开来。“替我谢谢他。”她看着秦风湿透的肩膀，“雨这麽大，怎麽不避避？”

“不碍事。”秦风笑了笑，断臂处的布带被雨水浸得发黑，“末将刚从伤兵营过来，李姑娘说新熬的药够喝到明日，让您别惦记。”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公主，老臣们又在议立新君的事了，说……说宗室里有位王爷想……”

“我知道。”凌酌月打断他，把饼递回一块，“你先回去歇着，明日还要巡营。”

秦风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明白了。有些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急。就像这雨，急着停反而会涝，慢慢下透了，才能让庄稼长得好。

雨停时，天已微亮。凌酌月推开窗，看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远处的民生坊已经升起了炊烟。药香混着饼香飘过来，像在说：这世间的事，从来不是靠争靠抢，是靠一点点做出来的。

她转身回屋，拿起那本伤兵名册，在空白处写下：“明日添制护膝五十副，药材清单由四皇子核对。”字迹清秀，却透着股稳劲，像她这些日子走过的路——不疾不徐，却步步扎实。

窗外的流浪猫不知何时跳上了窗台，正舔着爪子晒太阳。凌酌月看着它，忽然想起母妃的话：“女子如蒲草，看似柔弱，却能在石缝里扎根，经得住风雨。”

原来这扎根的滋味，不是孤芳自赏的清冷，是看着身边的人慢慢好起来的暖意——看着瘸腿的猫能跑了，看着算不清账的皇子能记清药材了，看着质疑的老臣能低头看民生了。

这些暖意攒起来，比龙椅更让人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