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训场上的红妆
入冬後的第一场雪落得细碎,京郊的校场上却热气腾腾。凌酌月让人在这里辟了块空地,办起了“女子武学班”,请退役的老兵来教拳脚功夫,一来让大家强身健体,二来也能学些防身术。
开班那日,来的人比预想中多。有织机房的姑娘,说要学几招对付克扣工钱的布商;有女医馆的学徒,怕夜里出诊遇到歹人;连夜校里裹着小脚的老妇人,都搬着小马扎坐在场边,给姑娘们缝护腕,说“学好了不受人欺负”。
教武的老兵起初有些别扭,总说“女子学这些太野”,直到被铁姑摔了个趔趄。铁姑打铁练出的臂力本就惊人,学起擒拿术来一点就透,三两下就把老兵的胳膊按在了背後。
“张师傅,您看这样对不对?”铁姑松开手,黝黑的脸上带着憨笑,“俺爹说,防身术不是为了打人,是为了让人不敢随便欺负你。”
老兵揉着胳膊,眼里没了轻视,多了些佩服:“对,就是这个力道!女子力气或许不如男子,但身手灵活,找准xue位,照样能制敌。”
凌酌月站在场边,看着姑娘们穿着粗布劲装,踢腿丶出拳,动作虽生涩,却透着股认真。双丫髻姑娘跑得急了,摔在雪地里,沾了满身白,爬起来拍了拍雪继续练,眼里的倔劲比雪光还亮。
“公主,您也来试试?”青禾递过一副护腕,是夜校的老妇人刚缝好的,上面还绣着简单的兰草纹。
凌酌月接过护腕戴上,想起母妃教她的防身术。那时母妃总说“宫里不比宫外,得自己有底气”,可她总觉得女子舞刀弄枪不像样子,如今才懂,那底气不是靠谁给的,是自己练出来的。
她跟着学了套基础拳,出拳时带起的风扫落了枝头的雪。老兵在旁赞道:“公主这身手,比有些新兵还稳!”
“不是稳,是明白为什麽要练。”凌酌月收了拳,看着场中练得正酣的姑娘们,“以前总有人说‘女子要柔弱才惹人疼’,可这疼若是换来欺负,不如自己硬气些。你们看这雪,看着软,积厚了能压垮房梁;女子的劲,看着小,攒起来能撑起自己的天。”
人群里忽然爆发出喝彩。春桃放假回来探亲,竟也跟着学了几招,正把一个起哄的无赖按在雪地里。那无赖原是街市上的泼皮,见女子练武就口出秽言,被春桃听见了,三拳两脚就制住了。
“再敢胡说八道,就别怪我不客气!”春桃拍了拍手上的雪,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威慑力。她在官场待了半年,眉眼间多了些干练,再不是那个只会躲在人後的小丫头。
无赖连滚带爬地跑了,场边的老妇人笑得皱纹都开了:“好!就该这样!让他们知道,女子不是好欺负的!”
雪越下越大,姑娘们却练得更起劲了。她们的粗布劲装被汗水浸湿,又被寒风冻得发硬,却没人肯停。凌酌月看着她们呵出的白气混着雪粒,忽然想起母妃藏在梳妆盒里的那把小匕首,鞘上刻着“自保”二字。原来女子的武器,从不是为了争强好胜,是为了在这世间,能堂堂正正地站着,不必看人脸色,不必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