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黎淮音心里懊悔,或许那时不应该对外传出谢清棋对她有意,也不应该与谢清棋走得这样近,否则皇帝不会急着赐婚。
&esp;&esp;她明明应该开心的,这说明皇帝认可她将来有重用她的打算,否则不会介意她与谢清棋的关系。
&esp;&esp;但是……失去谢清棋实在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esp;&esp;灯芯“啪”地爆开一星火花,映亮黎淮音苍白的脸。平日里清冷如霜的眼眸中水光轻晃,烛光在其中碎成细小的金芒,彷佛冰封湖面下暗涌的涟漪。
&esp;&esp;一滴泪无声凝结,迟迟未坠。最终还是不堪重负,裹着烛火的微光滴落,水迹在纸上洇开。
&esp;&esp;黎淮音抬手,指腹轻轻抹去泪痕,抑下翻涌的情绪,眼底只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水雾。她起身从书架隐蔽处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指尖轻轻摩挲过上面的纹路。
&esp;&esp;打开后里面全是谢清棋写给她的信。
&esp;&esp;最上面是一张纸条,曾被藏在谢清棋送给她的雪人中,上面写着:“不用伤心于它的消散,来年下雪时它会再次回来。”
&esp;&esp;黎淮音怔怔看着纸条,默读这句话,心想:它不会再回来了。
&esp;&esp;一封封看下去……
&esp;&esp;第三封,被她圈出的错字的旁边又歪歪扭扭写着几个订正的字;第七封,是谢清棋不满萧明烛与她频繁写信,生硬地找话题问她有什么喜好;第十二封,信的落款处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谢清棋非说那是汤圆……
&esp;&esp;谢清棋的字不仅丑,还常常写错,有些字总是少那么几个笔画。
&esp;&esp;不知何时,黎淮音惊觉泪水已经快浸透了最后一张纸,忙将它拿出来,待看清是什么后不禁自嘲一笑。
&esp;&esp;是她当初逼着谢清棋写下的和离书。
&esp;&esp;去年大雪来得悄无声息,现在黎淮音发现,原来冰雪化开时,也是悄无声息的。
&esp;&esp;“绝不负你”
&esp;&esp;咚咚咚——扣门声起,不轻不重地三下。
&esp;&esp;黎淮音搭在木盒上的指尖一颤,沉闷的心跳陡然急促起来——阿棋她来了?
&esp;&esp;顾不得披衣,黎淮音奔向门边,手指搭上门闩时忍不住有些微微颤抖。
&esp;&esp;门开后,夜风扑面而来。
&esp;&esp;“淮音。”
&esp;&esp;黎淮音怔住了一瞬,方才眼中燃起的光亮倏然熄灭,未成形的笑意凋零殆尽,化作了更深的寂寥。
&esp;&esp;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黎淮音挤出一个笑:“殿下,您怎么来了?”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
&esp;&esp;萧明烛坐在对面盯着黎淮音通红的眼眶,半响,蹙眉道:“哭成这样子?”
&esp;&esp;黎淮音没有否认。
&esp;&esp;“她这几日来不了了,圣上命她在家好好面壁。”
&esp;&esp;萧明烛叹了口气,道:“今晚圣上设宴,隐晦地提了要给两人赐婚之事,谢清棋当场就拒绝了,陛下和国公夫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姑母虽有意阻拦,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但圣意已决,只怕……”
&esp;&esp;黎淮音垂眸,轻声道:“好。”
&esp;&esp;好?好什么啊?黎淮音表面越是冷静萧明烛就越不放心,偏偏这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esp;&esp;她从小被众星捧月,向来只有别人讨好她的份,哪有她学着哄别人的时候,但黎淮音又与别人不同,萧明烛只好硬着头皮道:“在我看来谢清棋那家伙未必就是良人,她从前的恶劣行径可是数不胜数,如今看似对你还不错,或许只是出于新鲜感。”
&esp;&esp;“等时日一长,她看腻了你这张脸,心里渐觉无趣,难保不会重做那沾花惹草的浪子,你说对不对?”萧明烛眸光掠过黎淮音清绝的侧脸,又添一句:“当然,你的容貌已是极好,那些女子哪里比得上半分。”
&esp;&esp;“不过——家花再美,在那些脑中无物的男人看来,终究不如路边的野花来得新鲜。”萧明烛轻嗤了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esp;&esp;她的三皇兄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明明已经有了楚云卿这样世间顶好的夫人,却仍然与外面的女人厮混,还偷偷生下孩子。
&esp;&esp;黎淮音唇边浮起一抹极淡的笑,嗓音清冷:“女子是人,不是花。花只会开谢,女子却会抉择。”
&esp;&esp;萧明烛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她可是黎淮音啊,自己怎么会将她想得如此脆弱不堪。
&esp;&esp;许是觉得拿萧瑞这样的人来揣测有些对不住谢清棋,萧明烛话音一转,道:“这件事倒也怪不得她,父皇一向强势,圣命难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esp;&esp;黎淮音沉默片刻,微微点头,道:“我有一事,想请殿下相助。”
&esp;&esp;萧明烛以为黎淮音是想求她帮忙做说客,请圣上收回成命,犹豫一息后,方道:“你说。”两人既为至交,即便被迁怒,她也当为了她尝试一次。
&esp;&esp;黎淮音道:“礼部管辖外交文书与使臣接待,我想要看一下一年前的文书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