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云依斐头也不擡,从床旁拿出她早已备好的奥布卡因,将凝胶挤进了入口。
“大爷,等会我让你呼吸你就呼吸哈,这一会儿肯定不会痛了。”
“我……那就再试一次,最後一次……”
云依斐深呼一口气,重新换了一个无菌手套,捏住导尿管的前端,缓缓向内探入,在相同的位置重新遇到了阻碍,她沉声说:“大爷,深呼吸。”
手上不停地转动角度,忽然察觉到导尿管一松,她的眉眼松了一些,手顺势向前一推,导尿管终于就位,深黄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管道内流淌,很快尿袋就半满了。
云依斐将尿袋挂在床边,重新和患者交代注意事项。她将床旁的医疗废弃物包裹成一团,雷厉风行地走出病房。
谢青湜跟上她的脚步,挠了挠头,尴尬地说:“还得是你。”
“等会开一支奥布卡因还给我们。”
“好的。”
“导尿操作我回9楼会写。”
“好的。”
看着她扔掉垃圾,脱下手套,摘掉帽子,洗手,手消,整套流程下来没有对他分出一点眼神,甚至称得上漠然,谢青湜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他跟在她的身边,脚步踌躇,唇瓣张了又合,终于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跟上她的步伐叫住了她。
“云依斐。”
云依斐双手放在口袋里,向後退了一步,抗拒的姿态十分明显,“还有什麽事?”
“你是不是过几天就要来我们科室了。”
“是,”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看着电梯的数字一直徘徊在底层,烦躁地直按数字键,“放心我会严格履行前女友准则,不会打扰你的下一春。”
“我哪里有下一春,”谢青湜着急解释,拉着她的白大褂,“我和闫优优真的没有联系了。”
“和我无关,谁管你闫优优还是小饼干。”
“你吃醋了?”他弯腰看着女生,玩味地看着女生。
“神经病,”云依斐翻着白眼,心底划过无语,转身走到另一侧,“我的意思是也请你严格履行前男友的准则。”
“我觉得我还是很喜欢你。”
“我觉得你还是别觉得了,让人怪难受的。”
电梯停停走走,终于升到了17层,云依斐迫不及待地走进电梯,按动按键,移门缓缓地合上。男人向前跨了一步,电梯门又被迫打开,他的手挡在门边,快速地说:“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找周遥了,她和闫优优也没有来往了。”
电梯发出警报声,谢青湜退後了一步,云依斐的身影逐渐被银色的大门覆盖,她始终没有出声回应。他失落地望着电梯门上自己扭曲的身影,勾起一抹自嘲的轻笑,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办公室。
“怎麽去了这麽久?是不是没插进去?”曲琦看到他跨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很别扭的语气说,“我想起来了,她好像是你的女朋友。”
“前女友。”谢青湜不情不愿地纠正,随後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她三下五除二,哐哐一下就把导尿管插进去了,真厉害。”
“……”曲琦不满地撇下嘴角,“这麽厉害你怎麽还分手?”
“就是因为太厉害了……”
“又不是职场,专业技能厉不厉害和感情有什麽关系?”曲琦把手上的病历夹扔在桌面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响声,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觉得平庸其实挺好的。”
“我不觉得,”谢青湜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快,一反常态地没有迎合她,反而一直在反驳,“我最开始喜欢她就是因为觉得她的操作很潇洒,现在依旧这麽觉得,有一句话怎麽说的?”
他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会,说:“人总是会反复爱上同一类人,人永远都会向往自己没有的特质,我应该就是慕强吧。”
她敛下眼神中的嫉妒,若无其事地问:“所以你还爱她?”
“我一直都爱她。”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比她更厉害的人呢?”
“那得等到那一天再说,”谢青湜耸了耸肩,“至少目前为止,在我心里她是最厉害的。”
“是吗?”
“下个月她来我们科室轮转你就知道了。”
曲琦转身面对着电脑,眼前划过密密麻麻的专业名词,不以为然地挑起眉梢,低声地说:“我才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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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依斐心不在焉地走在病区廊道上,她的确很久没有联系周遥了,自从知道她在闫优优和谢青湜的相处中充当的角色,她就无法摒弃心中的芥蒂,她没有拉黑删除,只是已读不回,久而久之,周遥也就不再找她了。
现在来和她说这些,又有什麽意义呢?她摇了摇头,随着一声叹息,踏入泌尿外科的办公室。
“去哪儿了?”
云依斐闻声擡起头,男人正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坐在她的位置上,不紧不慢地翻阅着她留在桌面上的小册子,他依旧穿着洗手衣,头顶的头发因为手术帽被压得有些扁塌,但丝毫不印象他的气质。他慢慢地擡眼,眼神透过镜面扫向她,莫名的心虚占据心头,云依斐忽然觉得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凌厉,少了一些温柔。
“我……去会诊了。”
“什麽会诊?”
云依斐无奈地展开手,“我能去会诊的还能有什麽,导尿咯,17楼有个水肿患者,排尿障碍,楼上医生打电话让我们去帮忙插根尿管。”
席承宇轻啧了一声,拿下眼镜看着她,“难吗?”
云依斐低下头,如愿以偿看到了似水柔情的眼眸,酝酿的不满的情绪瞬间卡壳,她点了点头,又摇头,如实道:“不是很难,但用上了奥布卡因。”
“17楼的话,那个谁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