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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河水涨,整座东京汴梁城风声鹤唳。
三日之前,李契便衣乘船从西南角的广利水门进入外城,到朱雀门前龙津桥下船,立即与季春会合,在骁龙卫府召心腹商议对策。
舆图铺开。
李契看了一下堂前站着的人。
骁龙卫统领季春、枢密院副使张尧、清瑶司主官谢祈生、开封府尹付伯玉、文臣以萧岑为首,潘旭、韩双宏、黄启鹤等。
不仅没有比两年前少,还多了几张新面孔。
众人看着高堂之上英姿勃发的李契,眼神坚毅而饱含期待。
李契把佩剑摘下放在案前,道:“圣人晚年昏庸,宣王孤恩负德,非社稷之福苍生之幸,孤不瞒自己人,这次回来就是替天行道的,诸位愿意跟随孤吗?”
众人行过礼,起身。
李契当堂点将。
——“季春领骁龙卫两千,控制十六路门八座水门,不得放乱党逃出。”
季春道:“是。”
——“开封府,镇守军械库和永丰仓。”
付伯玉道:“臣遵令。”
——“潘旭领礼部,起草檄文,声讨李睿在祭祀途中对圣人的伍逆之举。”
潘旭率众臣领命。
三道命令似三支箭矢射出,精准地扼住东京命脉。
李契顿了顿,道:“张副使。”
张尧出列:“臣在。”
李契道:“孤记得朝纲之中有一条特殊情形叫做‘合符禁卫’。”
张尧道:“是,合符禁卫之时,枢密院可以按宣德门朝议的结果调动禁军。”
李契道:“包括李睿手中现在掌控的两万禁军吗?”
张尧道:“如果他是逆党,那就包括。”
李契道:“子韫,骁龙卫送信来时说你手里有宣王谋逆的证据。”
萧岑道:“是帝姬李静吾的手书,写在一个书筒的内壁,拆开还发现有手印。”
李契道:“好,够用就行。”
三日之内,东京的形势在不知不觉中发生锐变。
河水湍急,浓雾未散,人们尚且还在迷茫之中,却不知一个从千里之外风尘仆仆赶回的人已经替城中万千生灵扶稳了船舵。
李契静等三处做好准备,换朱服来到宣德门前点燃焰火,正面与宣王党交锋。
午时,朝廷官员陆续在此集合。
萧岑在城墙贴出一张红榜,凡五品以上官员的名字皆写在上面,来了的画一个勾,没来的画一个圈,一清二楚。
宗正寺扛不住压力终于启动合符禁卫流程,请耄耋之年的平王李怀亮出面听政。李怀亮坐着八抬金辇到场,人缩在毯子里无力说话,只能听个声音。
李契先声夺人,直接公布檄文指出宣王李睿在西京即位的三条疑点。
其一,圣人未等其他皇子到场就传位,不符旧制,是否受人胁迫有待考察。
其二,李睿不仅自作主张撤去京西路驻军,还把防守行宫的禁军替换为王府亲兵,又软禁帝姬李静吾等人,有挟制圣人的嫌疑。
其三,日出于东而落于西,本朝十三任皇帝都是在东京完成登基大典,而李睿坚持在西京即位,寓意不祥亦不符礼制。
檄文刚念完,裴剑立即提出异议。
“晋王殿下,老臣有句话说。”裴剑道,“晋王殿下说宣王不等诸位皇子到场就逼迫圣人传位,但根据臣所了解的情况,宗正寺官员已经发出通知,殿下如果遵守旧制去西京看望圣人而不是往东京而来,此时应该已经赶上了。”
李契回道:“裴大人有所不知,按宗正寺官员的速度,孤现在才刚出广南西路的边界,而从宣王将在西京即位的情况看来,圣人旨意早就写好了。”
正在两边难分高下之际,御街传来一阵拐杖点地的声音。
嗒,嗒,嗒。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出现。
李契凝眸:“萧柱国。”
萧石到场,百官肃静。
萧岑连忙上前搀扶。
萧石摆开手,清了清嗓子,对坐在金辇上的李怀亮喊话道:“老皇叔啊,咱们都是快要入土为安的人了,为子孙后代的前程,说句话吧。”
李怀亮原本一直没精神,听此眼中忽亮,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向李契。
李契的目光中流露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