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阳擡头看天,说:“我就来看看,这世上,还有谁记得他。”
七皇子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是来笑话我,还是来缅怀他?”
旭阳摇摇头,“我自然不是来笑话你,我自己都是个笑话,又怎会笑话你。”
七皇子嗤笑一声,“可是你亲手送他去死的,我至今想不通究竟为何。”
旭阳喝了一口酒,将酒壶递给七皇子,说道:“送他去死的是你。”
七皇子接过,喝了一口,好久没喝酒,酒一下喉,便觉火辣辣的疼,他咳嗽了两声,说道:“如果当年不是他坚持立嫡立长,若他能全心支持我,我何须利用他?”
旭阳一愣,再次确认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真的不知情?”
七皇子叹声气,无力地说:“我说了,你们不是不信吗?”
旭阳瞪着他,脑子嗡嗡直响。
皇子嗤笑一声,继续说道:“那张飞鸽传书的字条,十年了,怎麽可能出现在陆鑫手里?是你模仿的吧?他也不替自己辩驳,我猜,大概是觉得间接造成大皇子遇难,自己难辞其咎,所以一心求死吧。”
心脏貌似被魔爪捏住,疼得旭阳喘不过气来,直到这一刻,他才敢完全相信,原来他师父真是被利用。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七皇子看着神情痛苦丶後悔莫及的旭阳,继续挖苦道:“倒是你,白养你这麽多年,最後竟背刺了他,比起你,我的利用算不得什麽吧?”
旭阳擡头,双眼猩红,他咬紧牙,恶言一字一字从牙缝中蹦出来,“我想杀的,从来都不是他,而是你!”
七皇子皱眉,“想杀我?为何?是为太孙夺权,还是为太孙报仇?或者,恨我夺你所爱?”
旭阳扑过来,紧紧抓着他的衣领,目眦尽裂,“不是因为爱,是因旭阳只是我的名,上官,才是我的姓,七叔!”
说完,他一把将七皇子推搡在地。
七皇子如今已似风中残烛,直接就地躺平,半晌,他笑一声,“呵,难怪,原来是这样。外人眼中伉俪情深的大哥,在外也有风流韵事。呵,咳咳咳……”七皇子慢慢爬起来,“那我就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呵,说不定他至死都以为你和太孙有奸情,哈哈,真是傻子。”
旭阳瞪着他,恨不得一脚将他碾死,“傻的人是你!”
“哦?说来听听。”
“若非你和他在祭酒室勾肩搭背,我怎麽会知道你俩的奸情!”
“我和他勾肩搭背?”七皇子眉头一皱,而後释然地笑笑,“你说那次啊,嗨,”他看一眼怒气腾腾的旭阳,“啧,看来我这小侄儿是吃醋啊。”
想到那次的情形,七皇子不免觉得好笑,真是冤孽,“看来我这是百密一疏,疏在个‘情’字了。我想得到的,都失去了,想隐藏的,却人尽皆知。不过,我也不後悔,反而觉得欣慰,至少让我知道,关于我们的过去,他怀念过,他还记得。”
旭阳白他一眼,“什麽都没了还跟我炫耀个什麽劲。”
“什麽都没了?你以为我想要什麽?皇位吗?呵呵。”七皇子摇摇头,“你根本不了解你七叔,你以为我愿意争什麽劳什子皇位?我做个闲散王爷不好吗?为何要将自己禁锢在那孤寒的悬崖顶上?但我若是皇帝,便没人能逼我娶不爱的女人,我便可以一生将他囚禁在宫中,他也没有机会爱上你。”
旭阳猛然侧过头,刚平复一些的心跳又胡乱跳起来,他刚说什麽?说的什麽?
自己以为的爱或许是一厢情愿,情敌认证的爱,那必须如假包换吧?
七皇子顺了顺头发,也不理旭阳满脸的问号,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兄弟俩倒是沉得住气,是做大事之人。这麽多年,不仅瞒过了我,还瞒过了长青,後生可畏呀。你再说说看,我府中那人你们是如何查到他身上的?”
旭阳看着他,不敢提及四皇子。
七皇子轻哼一声,“四皇子提点的吧?”
旭阳不语,只沉默地看着他。
七皇子叹息一声,继续道:“当年,可是四皇子提醒我官道不太平,大皇兄不要遇到才好。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才会选择铤而走险。如今再利用太孙查我,他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净。”
七皇子又咳了几声,竟咳出血来。
旭阳眉头一皱,恐他命不久矣,“没太医给你瞧瞧?”
七皇子擦掉嘴角的血迹,“长青不在了,我活着,也没什麽滋味。”
听到这话,旭阳竟是有些震惊。
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府上的人,一般人混不进来,能在关键时候出来咬我一口,只能说是早被有心人安插进来,你们不如顺着这人去查查。”
旭阳淡淡说:“他一家人二十年前就搬离了老家。”
七皇子赞许地点点头,这兄弟俩确实有头脑,“既然有心人在我府上安插了人,那还有其他英年早逝的皇子,你们注意过吗?都是皇帝妃子的心头肉,哪有那麽容易就死于非命的?年幼的倒是都活得好好的,因为都不是威胁。我承认,你父王是我做的,其他皇子,可不是我,咳咳咳……”
七皇子又是一阵咳,“二皇子丶三皇子皆在狩猎中发生意外,你们别忘了,四皇子的母亲来自哪里,那可是马背上的民族。五皇子死因不明,那你们可听说过四王妃为博四皇子一笑,在王府中与蝶共舞的佳话,四王妃可来自南诏……”
注:
“从别後,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出自宋·晏几道《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出自宋·晏殊《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出自唐·卢仝《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