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似乎是冬日的变调曲作祟,这个月的输液时间格外的漫长,药液在导管里的声音变得格外的明显。
滴答……
滴答……
仿佛心脏最后的脉搏,然后变成直线,归于诙谐。
弥娅忒呆呆的望着诙谐的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那是她独自一人的帷幕,每当落下,她便是要在此停留一阵了,这场落幕断断续续,似是一滴一滴的药水,在成河后让心脏干枯。
那是她独自一人的井底。
独她一人独唱的诀别诗。
弥娅忒长叹一口气,呼出一口看不见的热气,浑浊又带着些许疲惫的呼气声像是在向着那不知名的某人阐述某事,只是那人究竟是谁,她也不知道。
但若是不说些什么,就这样等死,恐怕连死也会变得极其虚无吧。
她将病床缓缓摇起来,拖着身上的输液管,来到了个人那毫无生机的卫生间里,玻璃上的血还未擦干净,而上面映照出的是一位拖着苍白长的苍白少女。
她看上去也就岁左右,失色的眼睛里是灰白的瞳孔,全身上下方法是出白纸里跑出来的一样,身躯瘦弱的过分,清晰可见的骨骼,几乎是没有一点肉,除此之外便是不能忽视的黑色皮肉,那些皮肉散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时不时渗出些血水,从心脏一直延伸到身体各处,如同一道刻骨铭心的裂痕。
多亏了父母才能活到现在,也是多亏了父母……她才会有这样的身体。
她的父母是两位化作人类的外神,名为格拉丝碧丝和哈塔克图亚斯。
她咬了咬牙,嘴里却瞬间充满了铁锈味……
在几乎是机械般的将坏掉的牙齿掰下来,然后丢到早已堆成的垃圾桶里,坏死的牙齿顺着牙齿小山滚落了下来,然后砸在地上,不再有一点的声音。
然后是漱口,从专门用来传递物品的隔间里面拿来了换的牙齿和瞳孔。
不过这些也没有用,反正过不了一个月就要换掉。
弥娅忒扣下自己眼眶里的眼珠,然后换上义眼,依旧是是最高规格的民用义眼,据说产自拉莱耶,一颗零件就足够买下一个雇佣兵的命。
可这样的宝物却给予了她。
拽着输液管,她来到了永远也打不开的窗边。
上面放着几朵盆栽,盆栽里是早已死去的鸢尾花,枯萎的变成墨绿色的干瘪筋脉。
冬风还在,想也知道,其中带着些许腐朽的味道,无机的生命力肆意妄为的散开,无以言表的落寞感便是这冬天唯一的梦。
一块朽木,一根黑坏的烛芯,火焰过后,留不下什么记忆,唯有沉默。
而在外面,是那些在花园里玩雪的那群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们,他们笑的多活泼啊,手哪怕已经冻红也毫不顾忌的抓起雪球砸向同行人,似是蓄谋已久,又像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
奔跑的、欢闹的孩子们将这些视作什么呢?他们如羔羊般奔跑。
她伸出手,想要打开窗子,手却在半空中缓缓收了回来。
一时间涌上心头的那一丝不甘很快就冷静了下去。
最终,她还是被输液管拽回了床上,义眼的泪液从缝隙中流出,那看得见又看不见的模糊感将眼前的一切霸占。
一如既往地,今天也是这样。
沉重的意志抵不住眼皮和身体的不适,她再次昏厥了过去,并做了一个长久又虚无的梦。
暮光缓缓的张开橘黄的挡板,并要将夜灌入进来,弥娅忒再次缓缓睁眼。
这一天便是这样过去了。
明天?或许是后天?又或许就是今天的某个时刻,自己便是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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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因很简单,但却无解。
弥娅忒是两位神的孩子,但两位神在交壤时便已是人类,她理应是人,灵魂却是神,脆弱的身体无法适应神的灵魂,肉体便会不断崩溃,直到变成一摊烂肉。
由于其灵魂还太过幼小,无法被提取样本来进行肉体适配,可以神的成长时间,十二岁的她连出生都算不上。
唯一的方法就是器官移植和定期更换义体。
新的器官能暂时减缓崩溃的进程,义体能弥补身体的不便,但这对义体的消耗也是巨大的,高适配度的义体能使用一个月,一个月后就会被神的灵魂污染,变成坏死的破铜烂铁。
“活着会让家人心累,死了说不定会好一些,这样无意义的人生,只会造成他人的不幸。”
这句话被写在了被火焰焚烧的日记本中的最后一页。
今天的晚霞依旧如故,一个虎头窗看不见什么,特别的景色,昏睡醒来的她目睹着一切的有迹可循,这是她看了十二年的景色。
噔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