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曦叹息,目光灼灼,语气愤然,“我本清白,却遭人诬陷。如今你等设下劫囚之局,无非是要将罪名坐实,逼我走投无路罢了。”
霍都敛去笑意,语气微沉,“果然聪明。实不相瞒,有人想借我之手除掉你。
但小王我素来欣赏英雄人物,不忍见你含冤而死。”
他目光深邃,缓缓道:“如今大蒙古如日中天,大宋风雨飘摇。文大人何不弃暗投明?归顺我蒙古,富贵荣华尽在掌中,何必枉送性命?”
文曦神色平静,缓缓道:“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王子不必相劝,文某生是大宋之人,死亦大宋之魂,无愧于心。要杀便杀。”
“哈哈哈哈——!”霍都放声大笑,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好一句『青山遮不住』!”他收起折扇,眼神渐冷,”小王最欣赏文大人这等气节,宁死不屈,铮铮铁骨。”
他微微一顿,嘴角笑意更深,缓缓道:“可惜啊,天地之大,哪里是你的归处?忠义二字,说到底,不过是送命的捷径。”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折扇,语气冷然:“带走!”
黑衣人上前,架起文曦。霍都策马当先,一行人疾驰而去,扬起滚滚尘土。
山崖巨石后,隐着两道倩影。薄暮中,一声清脆响起:“表姐,咱们怎么办?”
说话的是陆无双,鹅黄衣衫随风轻舞,虽微跛却灵动敏捷。她身旁的程英青衫素雅,白玉箫悬腰,眉目沉静。
程英望向霍都押解文曦远去的方向,轻声道:“跟着,看看他们去哪里。”
二人对视,身形一晃,飘然掠入山林,转瞬无踪。
夜寒如刀,鄂州城东二十里,江畔峭壁下,一座高墙深院隐于黑暗。
城头灯火摇曳,映得巡逻甲士寒光闪烁。
门匾之上,四字大书——“汉黄榷场”。
东侧一道小门前,霍都一行人踏夜而来。守卫见之,推门放行。众人鱼贯而入,门扉复闭。
踏入院中,四周却与外面的死寂大不相同。
内部竟有几处灯火隐现。
霍都带着文曦沿着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前行,路两旁的低矮建筑大多紧闭门窗,唯有几间还透出微弱的灯光。
身着皮甲的士兵沿途巡视,见到霍都一行,皆恭敬垂首,不发一言。文曦虽身陷囚徒之境,目光却不断扫视四周,将一切细节尽收眼底。
穿过几道回廊,众人来到榷场北区一座气势不凡的建筑前。
此处原是榷场交易重地,如今门庭冷落,却不知为何仍有灯火通明。
两名身着铠甲的亲兵立刻打开大门。
霍都在门前止步,转身对文曦道:“文大人,请。”
文曦微微挑眉,心中虽有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独自入内。
进得厅来,但觉一股凛然之气迎面袭来,令人不自觉精神一振。厅内灯火通明,烛影摇曳,映照出主座上那人的威严身影。
只见厅上首位端坐着一名中年蒙古男子,华服玉带,气度雍容。
此人相貌堂堂,颧骨略高,眼眸不大却炯炯有神,正全神贯注地研读一本古旧书册,双眉微蹙,时而颔首,时而轻叹,对文曦的到来似浑然不觉。
“妙哉!”中年人忽然轻拍书页,自语道,“若以此法布阵,确能以少胜多。
难怪宋军水师能屡挫我军。若早得此书,何至于洞庭折兵?”
说话间,他这才抬头注意到门口伫立的文曦,目光微动,随手将书册合拢,置于案侧的典籍堆中。那动作看似随意,却极为谨慎。
中年人端坐堂上,目光如电,上下打量着文曦。
文曦虽处危境,却神色淡然,不卑不亢地迎上那审视的目光。
二人一坐一立,一言不发,厅内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中年人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文大人,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如远方滚过的闷雷,不疾不徐,字字清晰。
文曦略一拱手,神色如常:“在下不过一个罪官,何谈『大名』之说?阁下是?”
中年人未曾直接回答,而是抬手示意落座。待文曦坐下,侍从呈上一杯清茶。
“听闻文大人在江陵查案,不畏权贵,端的是一身正气。”
文曦不动声色,端起茶盏,轻轻拂去浮沫,道:“为大宋尽职,秉公执法,乃分内之事,不值一提。”
中年人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语气似笑非笑:“文推官被冠以『通敌『之罪,可知是何人所为?”
文曦抬眸,淡然道:“不过是挡了某些人的去路。”
中年人轻轻嗤笑了一声,目光微微一凝,随即缓缓道:“去路?”
他手指轻叩桌案,似随意,又似别有深意。
“文大人,可知,你现在身处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