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嶷微一颔首,将玉簪递了过去,簪上依然带着雪地的寒气。
周接过玉簪,摩挲片刻,神色凝重,随即起身走至蔡彪尸前,低头查看。片刻,他起身未语,神情微动。
众人见状,也围拢过来,李嶷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可有发现?”
庙中火光摇曳,映得蔡彪脸上血痕未干,神情狰狞。
周时羲沉声道:“这幻术之局,布得极巧。阵已预设,真正触发之时……当是你掰开他右手那刻。”
李嶷神情微动,沉声问道:“那玉簪,又作何解释?”
“此簪不俗,”他缓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赞叹,“若我没猜错…这应是出自蔡彪之手。”
林慎眉头微蹙,语带疑惑:“可这分明是女子之物,怎会与他扯上关系?”
周时羲轻叹一声,将簪子在指间转了一圈,火光映照下,那簪身竟泛起一丝幽幽蓝光。
“此物虽为女子所用,落在他手中……”他抬眼望向众人,语气平静却意味深长,“多半是他从那人处得来,或许是她所赠,亦未可知。但不论来由,他定将之视若至宝。”
韩升闻言,眉头微皱,眼中仍带着几分不解:“此簪与幻术有何干系?”
周时羲低头看着掌中玉簪,缓缓道:“头儿能在幻境中寻得此物,非因清明之念……而是另有牵引。”
他将簪子托于指间,目光微凝,语气低沉:“蔡彪气绝之际,心神未散。他未出口之言,未了之事……皆系于此物之上。”
说着,他抬眼望向李嶷与众人,字字铿锵:“其生前执念未消,魂息犹存——所系之人,便是此簪主人。”
一语落下,庙堂中仿佛更冷了一分,火光在簪玉上摇曳,映出几分诡谲微光。
李嶷沉默半晌,低声道:“你是说……此簪,便是他执念所在?”
周时羲轻轻点头:“此物乃他心神所系,死前未舍。施术之人虽借他尸身为阵,却不知他心中执念深重。”
他看了李嶷一眼,语气低缓却清晰:“头儿能得此物……怕是此人魂不甘沉,便在这阴雪荒庙中,留下一线牵引。”
说罢,他双手将玉簪还回李嶷掌中。
李嶷接过簪子,缓缓摩挲簪身。
“……此簪,多半是黄蓉之物。”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却无一人开口质疑。
韩升与林慎交换了一个眼神,周时羲则回到火堆旁,垂眸沉思,似乎都已对此事有了几分明悟。
那簪子所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李嶷将玉簪郑重收入怀中,抬眼望向蔡彪残破的尸身,语气平静,却透出一丝说不出的感慨:
“埋了他吧。无论生前如何,死后终归黄土。”
众人合力,将蔡彪抬至庙后残垣之下,用破瓦碎砖堆砌,又以积雪泥土一层层复上。
无经文诵读,无纸钱燃烧,无香火祭奠,唯有一锹又一锹的冷土,掩埋了一段尘世因果。
风雪未歇,四野寂然。
李嶷负手而立,良久,忽然转头低声问道:“鞑子去向,可探明了?”
周时羲拱手答道:“出庙之后,直奔南方而去,踪迹未作遮掩。依动向推断,应是往潭州去了。”
李嶷微一点头,眸光深沉。
秘靖司欲寻之人,鞑子亦在搜寻。
路既重合,刀锋迟早相交。
更何况,鞑子中藏有擅长幻术之人,今夜之变,不过是血雨腥风的序章。
日后再遇,若有一丝疏忽,只怕命丧当场。
风雪凛冽,天地苍茫,杀机暗伏于无形。
黄蓉……此刻,她身在何处?是已落入敌手,抑或隐匿尘世,暗中谋划?
李嶷缓缓探手入怀,指腹摩挲着那支碧玉簪。簪身微凉柔腻,细腻光滑,触感温润细致,仿佛女子肌肤,柔软中带着一丝未了的余温。
他指尖微滞,眼神不由一沉。
蔡彪,对那女子,已是情根深种。至死仍念念不忘此簪,可见一斑。鞑子纵有严刑逼问,所得之言,只怕也真假参半,难以尽信。
这一支碧玉簪,缠着未了的情,也缠着未竟的局。而眼下风雪茫茫,前路何处,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