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杜鹃啼血
庄情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摸索着把身上的人拉下来抱进怀里。
梁嘉荣的身体软绵绵地靠着他,呼吸碎且急促,半阖着的眼皮下是正在涣散放大的瞳孔。
温热的鲜血从那人後颈流下来,沿着脖子淌出一片扎眼的血迹。庄情顺着血迹摸上去,除了梁嘉荣被洇透丶结成一团的柔软发丝,指尖还摸到一处似乎在源源不断涌出鲜血的地方。
一个软热的丶撕裂的孔洞。
大概有三秒,他的大脑像是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个现实,处于停摆的状态。
“梁嘉荣,”现实在身边崩塌,他下意识地呢喃着怀里人的名字,随後不得不回过神来,用颤抖的手去压住那个伤口,无力地哀求道,“醒醒,梁嘉荣。不要闭眼。求你了。”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从颈侧传来的脉搏也伴随着流出的鲜血逐渐变得微弱。
身後传来又一声巨响。
紧接着废弃工厂的大门被强行破开,全副武装的SDU在交杂的脚步声和晃动的灯光中鱼贯而入,还有直升飞机螺旋桨搅动空气的轰鸣。
打头的几个队员看到倒了一地的匪徒似乎也有点错愕,但负责指挥的队长很快就反应过来,打着手指命令身後跟着的队员分散开来,确保现场没有其馀威胁存在。
周围围上来几个人,有人拉着他的手臂,想要把他从梁嘉荣身边拉开,这个意图让庄情在一瞬间几乎下意识地挣扎反抗,同时内心升起一股暴怒。
Alph息素携带着怒火猛地炸开,但下一秒,庄情便感到颈侧传来一下针扎似的刺痛,随後他便感觉意识迅速地从躯壳中抽离,两眼一黑地昏了过去。
无穷无尽的黑暗,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与绝对的虚无。
这是个梦,庄情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点。
他挣扎着想要从这个诡异的梦中醒来,却总觉得使不出任何力气,仿佛大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而环绕在身边的黑暗似乎是有实质的,正在慢慢向他挤压,像是要把他碾碎般让他感到绝望和窒息。
一只手在这时拉住了他。
梁嘉荣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带着一种苍白的漠然。然後鲜血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如决堤般沿着那人的轮廓往下流淌,转瞬间把白净俊美的脸染成鲜红,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血腥味从肺腑中翻涌出来,庄情感觉自己像是脚下骤然踩空了一般,失重感拉着他的身躯和意识往下不停地坠落。
不!
梦的结尾定格在梁嘉荣离他而去的画面,庄情灵魂一震,从噩梦中惊醒。
心跳如擂,血液被泵上大脑,带来一股热度,但眼皮却似有千钧之重,身体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庄情能感觉到一种神经被药物抑制的困顿,精神仿佛被困在梦境和现实的夹缝中,几乎要清醒,却又被拉着往下沉。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
出现在视线里的是天花板冰冷的灯光,那片光亮在长久的凝视中融化,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在飘浮。庄情好一会儿才真正恢复思考能力,他侧过头,朦胧的视线中看见的第一个人是自己的母亲管思雅。
这个平日里无论是在家还是出门都总会化着一点淡妆的精致女人此刻是完全的素颜。苍老的痕迹在那张素净的脸上变得嚣张,蔓延在眼尾丶唇角,刻下哀伤的弧度,爬上灰白的发鬓。
对视的瞬间,管思雅的眼里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情绪。
她看上去无比关心,但颤抖的嘴唇最终只说出一句:“醒了?还痛吗?”
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包扎过了,手腕上缠着一圈圈纱布。
庄情撕开被糊住到嗓子,沙哑地问:“梁丶嘉荣,呢?”
管思雅的嘴唇张了张,一时间没说话。
她收到通知从家里赶到医院的时候,梁嘉荣已经被推进手术室抢救,而庄情身上的伤不算太严重,在包扎处理过後就被推进了病房里输液。
这个反应似乎刺激到了庄情,後者挣扎着要从病床上起来,管思雅见状,急切地起身把他摁住,吼道:“嘉荣还在抢救,你不要乱动!”
庄情擡手推开管思雅,固定在手背上的针头也因此被扯了出来,溅出两滴血珠。
“庄情!”管思雅提高音量吼道。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麽对孩子发火了。听见她的吼声,庄情的动作骤然顿住。
气氛凝固了。
“我知道你担心嘉荣,但你急也做不了什麽,给我躺回去。”像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管思雅的音量重新压了下来,绷着脸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