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宴席上,来敬裴元斓的人着实不少。
有些人来时,满口金玉,妙语连珠,却被她毫不留情地挥斥“退下”;
可也有人来时,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却被她颔首受了这一句祝愿。
阮笺云在旁看得清楚,这两拨人的区别在何处。
满口金玉者,利欲熏心;
词不达意者,丹心赤忱。
谁是虚情,谁是假意,一眼便明。
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溢出一丝笑意。
京城衆人,竟是错把珍珠混鱼目这样多年。
“笑什麽?”裴元斓冷不丁地出声。
“笺云自觉有幸,一时喜形于色。”
能得裴元斓另眼相待,确是她的幸事。
裴元斓哼笑一声,不接着她的话往下问,只懒声问道:“煮茶的手艺,是谁教你的?”
“是我的外祖父,”想起那道老顽童一样的身影,阮笺云眼底不自觉漫上点笑意,“小老头最爱研究这些东西,幼时见我好奇,便随便教了一点。”
可惜她学艺不精,未得外祖三分真传。
“洛老太傅啊……”
裴元斓声音悠长,道了一声“难怪”。
阮笺云耳尖一动,当即警觉。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洛老太傅是谁?”
裴元斓瞥了她一眼:“还能是谁?当然是你外祖。”
谁人不知洛老太傅洛鹤慈,当年茶艺精妙,冠绝京城。
“殿下恐怕认错了,”阮笺云摇了摇头,“我外祖不姓洛,也并非什麽太傅。”
裴元斓反应却平淡:“是吗?”
“那你外祖姓甚名谁?”
“姓何,单字一个寅。”
阮笺云说着,自己也觉出不对来:“何寅……鹤隐?”
裴元斓叹了口气:“你看吧。”
窗外蓦地吹过一阵风,卷得叶影摩挲,层层叠叠倒映在墙上,沙沙作响。
“你原先竟不知?”
阮笺云低头沉默不语,心乱如麻。
初至京城时,得知素昧谋面的生父是当朝丞相,已经足够让她震惊了。
而如今,又发现当今帝师,竟然是抚养她长大的外祖。
若这是真相,那外祖为何要更名改姓,辞官归隐呢?
又是为什麽,要斩断前缘,直到十七岁才让她与相府相认?
“公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生涩,喉中干涸,“您可知当年,我母亲她……”
“当年我也才五岁,并不知晓详情,”裴元斓摇了摇头,“只记得你母亲是在生你时难産而去的。”
“虽说女子産子向来九死一生,可你母亲身体素来康健,怎会突然难産呢?”
她低头凝思片刻,忽地擡头道:“有了。”
“我隐约记得,当时阮贵妃曾去看过你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