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中的不屑丝毫不隐藏,甚至还隐隐含了一股挑衅之意。
裴则毓面色如常,仿佛丝毫没有被冒犯,淡淡道:“即便卑贱如蝼蚁,亦有仰望明月之心,百户又何必妄自菲薄。”
他意有所指:“卿卿,你说是不是?”
猝不及防被波及到,阮笺云抿了抿唇,莫名有些不安。
不知为何,裴则毓虽是浅笑着的,她却总觉这笑容里含了几分寒意,令人如坐针毡。
但外人面前,丈夫的面子不得不给。
于是未答裴则毓这番颇有深意的话,而是转向陆信道:“殿下厚爱,你谢恩就是了。”
听到她向着自己说话,裴则毓垂眸,唇角笑意不动声色加深。
桌案下,捉了她的一只手,拢在掌中不紧不慢地把玩。
阮笺云发话了,陆信却不肯,咬了咬牙,兀自僵持了一阵。
最终,还是梗着脖子低声道了一句“谢殿下”。
裴则毓转头,对着阮笺云轻轻一笑。
“你未和我说过,今日是同陆百户一同吃饭。”
阮笺云被他笑得寒毛倒立,心头莫名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恐惧,急忙解释道:“我……”
“无事。”裴则毓打断她。
他忽得收紧力道,阮笺云拢在他掌心的手顿时被攥得生疼,几乎要飙出眼泪。
“他乡遇故知,卿卿心中欢喜,我是知晓的。”
“可你也该知会我这个做夫君的一声,对不对?”
她尝试着抽回手,却如同被铁钳夹住一般,牢牢钉在他的掌心,挣脱不得。
大脑疼得几乎麻木,完全记不得裴则毓在说些什麽,只能下意识地点头。
见她如此乖顺,裴则毓笑了笑,大发慈悲一般松了手。
阮笺云骤然解脱,立刻抽回手,无声地“嘶”了一声。
藏在桌下的指尖发着颤,桎梏虽消失,痛楚却清晰,顺着指尖一点一点传到身体每个部位。
她垂下眼,眼睫颤动,不敢看身边的人。
他今日为何突然会如此反常?
这样的裴则毓,让她感到陌生。
她不说话,陆信也闭口不言,只是以一种不善的眼神紧盯着裴则毓,如一只刚刚长出獠牙的狼崽子。
气氛一时凝滞。
“怎地不继续了?”裴则毓往阮笺云盘中夹了一筷子金丝卷,贴心道,“可是我来,打搅了你们的雅兴?”
说到“你们”二字时,咬字尤其重。
陆信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却被阮笺云抢了先。
“原也只是半路碰上,如今吃完了,自然没什麽话说。”
“殿下,我们走吧。”
一声“殿下”,似恳请,似哀求。
裴则毓轻笑一声,凝眸看她:“卿卿唤我什麽?”
阮笺云知他要听什麽,却喉口哽涩,咬着唇不肯开口。
二人僵持了一阵,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低声道:“夫君。”
“夫君,拜托,我们走吧。”
裴则毓满意地转头,笑着对陆信道:“百户可听到了?你阿姐与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今日招待不周,是九皇子府之过,百户日後再到食鼎阁来,只管挂我的账。”
陆信冷冷道:“不必。”
心上人在他眼前倚在丈夫肩头,称谓缱绻,语气温软,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这一场景,令他心如刀割。
再也不能忍受,霍然起身,扔下一句“告辞”便落荒而逃。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忮忌,抽出剑来斩了她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