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阮笺云猛然间想起了什麽,哑声问道。
“他呢?”
瞧见她因苍白而变得紧张的神色,陆信恼恨地“哼”了一声:“你还有心思问他?”
许是怕阮笺云担心,又硬邦邦道一句:“死不了,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阮笺云心满心惦记裴则毓的伤势,心揪成一团:“当真吗?那把匕首……”
“我说死不了就是死不了,有这闲心,先多管管你自己吧,”陆信不耐烦地打断她,皱眉看着阮笺云,“你们怎麽会在一处?”
“我的人在其他地界接到了公主,他居然没让你与公主一同撤离吗?”
难不成是想拖着阮笺云,死也要做一对亡命鸳鸯?
想到这个可能性,陆信握紧拳头,关节咯咯作响。
阮笺云听到裴琢被平安接到,整个人霎时泄下力来,顿时安心无比。
她不知陆信为何忽然开始疏松关节,但怕他误会,于是出声解释道:“他……是劈了我一记手刀,命人将我与玉儿一道带走的。”
“只是中途我醒了,放心不下,所以折返回去了。”
陆信的脸色原本在听到前一句话时稍有霁色,然而听到後面一句,又骤然铁青起来。
这回他不掰拳头了,开始磨牙了。
“他便好到如此地步,能叫你奋不顾身去救?”冷声质问阮笺云,“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就没命了!”
阮笺云张了张口:“我……”
然而陆信却是不欲再听,转身“哗”的一声掀起帐帘,大步走出了军帐,留下一衆侍奉的人彼此相看。
帐子里寂静了片刻,一个瞧着年级颇大的婆婆才安抚她道:“姑娘莫伤心,我家将军是关心则乱。”
“是呀姑娘,你都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危急。”一个小姑娘插嘴进来,一副心有馀悸的样子,“当时那泉水那麽深,那麽黑,谁也不敢下去。”
“是将军一个猛子扎进去,亲自把您捞出来的呢。”
原来是阿信救的自己。
阮笺云垂下眼,不知该说些什麽。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陆信在为何生气。
他气的,是她不顾惜自己的命。
可那种十万火急的时刻,自然能保下一个是一个。
若她是为了保全自己,那又何苦回去,同裴则毓这麽折腾一趟呢。
这些她无法奢求陆信真正理解,只能低声谢过她们的宽慰。
饮过热姜汤和蔬米粥,身上又披了件柔软的毡毯,温暖很快便重新席卷了她。
身处如此舒适的环境中,身体明明疲惫至极,阮笺云心底却记挂着裴则毓的伤势,难以入睡。
于是出声问道:“请问……与我一道被捞上来的那个男人,他眼下在哪?”
一衆侍女闻言,面面相觑。
方才那个插嘴的小女孩忍不住劝道:“您现在需要休息……”
“我知道,多谢你,”阮笺云温柔地朝她笑笑,“但我与他是夫妻,他受了伤,我不亲眼看过,总归难以安心。”
那女孩还想再说些什麽,却被方才宽慰她的婆婆拍了拍肩膀。
她站起身来,道:“您跟我来吧。”
阮笺云裹着毡毯,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
出帐子前,她身上又被披了一件厚厚的斗篷,是以出来之後,丁点寒冷也不曾察觉到。
鼻腔涌入难闻的气息,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原来还是在这座山上。
山火已经被雨浇灭了,只是已经被焚烧过的地方,还是留下了乌黑粉末的痕迹。
山地不比平原,夏季夜晚也是寒凉的,是以顶顶营帐旁都燃了篝火,既可以用来照明驱逐猛兽,也可以供士兵们烤肉取暖。
阮笺云跟着那婆婆走走停停,终于在一顶军帐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