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郁臻冷漠地吐出一个字,随手抓起一只花瓶向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砸去,“这是我母亲的家,你们凭什麽进来?!”*秦梦依和她的儿子终于还是在郁家住下了。
郁臻的怒吼像一场无用的雷鸣,或许震慑了秦梦依,但却无法阻止她成为郁家新的女主人。
郁正说,他老了,折腾够了,只想和自己心仪的人共度馀生。
郁臻听明白了,他因乳腺癌罹患抑郁症而去世的母亲就是个累赘,郁正或许一直在等待着她的死亡,从十年前开始。
“您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下了我。”
十八岁的郁臻已经学会了用嘲讽装饰愤怒。
郁正缄默不言,也许是默认了。
残忍的话语是一把双刃剑,郁臻刺向自己父亲的同时也刺伤了自己,但是他已经疼了太久了,麻木了,所以不介意多挨一刀。
郁臻离开了,厚重的红木门在身後“砰”一声撞上。
有一个人的视线应声落在了他身上,郁臻擡头,与那人四目相对——那个说他“善良”的漂亮哥哥。
郁臻已经知道了,他叫夏冰。
他几乎是受了蛊惑一般,径自向夏冰走去。
骄矜地仰着下巴,鄙夷地质问:“谁准你上二楼来的?”“一楼的热水器坏了。”
夏冰平淡道,并不畏惧他,“郁先生说我可以来二楼洗。”
郁臻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抓住夏冰的手看他的伤疤,他怀疑是记忆出现了偏差,漂亮哥哥另有其人。
但是他没有,他一根手指也不想碰婊子的儿子。
郁臻冷睨着继兄,用命令的口吻警告他:“以後不许再上来了。”
夏冰轻轻“嗯”了一声。
当天晚上,郁臻又做梦了。
梦中的郁臻变小了丶变矮了,那是八岁的郁臻,懦弱无能的郁臻。
他并不存在的哥哥跪在他身後,用双臂半抱住八岁的孩子,温暖的胸膛贴着他的脊背,一遍一遍地告诉他:“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十八岁的郁臻想,不会的,不会过去的。
什麽叫做“过去”呢?苦难的结束,崭新的阳光——都不是,只有死亡才能拯救他。
伤疤已经融入他的每一次呼吸,为他解读着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也塑造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这天郁臻出去和朋友喝酒,喝的多了。
本想着在外面开间房睡一晚,王欣冉这孙子已经把他扔到了家门口,继而扬长而去。
郁臻不记得自己是怎麽开门的了,又或许是有人为他开了门。
眼前的景像是片段式的,他看见了一张沙发,便倒了下去,把脸埋在坐垫与靠背之间睡着了。
这次的梦里,又有夏冰——他已经完全将漂亮哥哥的模样取代,而郁臻无力阻止。
“都会过去的,”夏冰说,“郁臻,都会过去的……”真奇怪,夏冰怎麽会叫他的名字?郁臻想,现实中他明明一次都没有叫过他。
“郁臻!”郁臻皱紧了眉,被迫从因酗酒而作痛的後脑勺中将昏沉的自己捞出来,努力将眼睛眯开一条缝。
他看见了夏冰担忧的眼睛。
“怎麽喝这麽多……”夏冰喃喃,将手背从他的额头上擡起,“郁臻,你也太不知道爱惜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