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答案是简单明了的是与非。
郁正每晚睡谁,是男是女,都和他无关。
于是他释然,于是他放下。
郁臻是Z大计算机系十年一遇的天才,他前途无量。
湛蓝长空之下大道宽广,他没有必要做一个偷摸躲藏丶暗恋着自己继兄的同性恋,何况“继兄”是与父亲偷情的男贱人。
“咔。”
这一声轻响并没有引起郁臻的注意。
找不到水喝的王欣冉打开了副驾驶仪表台下面的储物箱,伸手向里面拨了拨,一只手机不巧掉了出来,落在他脚下。
王欣冉弯腰捡起来,“郁臻,你这儿丢了只手机你知道吗?”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骤然一紧。
郁臻平视着前方逐渐浓稠的车流,风轻云淡道,“什麽手机?”“像X7,这屏占比有年代了。”
王欣冉摁下侧面的开机键,许久屏幕还是一片漆黑,“老手机吧,怎麽扔这儿了?”“密码忘了呗。”
郁臻说,平淡斯文的语气。
“那直接重置得了,还是有什麽重要的东西不能删?”“可能有。”
王欣冉没听出他情绪有异,嘿嘿一笑,掂了掂那只黑色商务手机,“这手机交给我,保准过两天把密码给你解了。
到时候怎麽谢我?”车已经驶入了市区,工作日又赶上晚高峰,高架桥上水泄不通,喇叭声将波澜不惊的死水搅成了浑浊的泥汤。
郁臻换了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淡淡地问:“请你吃饭行麽?”“那就这麽定了哈!”王欣冉扭身抓住後座上的双肩背,
将手机胡乱塞进了侧面的拉链里,“先说好了吃中餐,我现在想到牛排火腿就恶心。”
郁臻看着相继点亮的汽车尾灯,勾了勾淡色的唇,“好啊。”
王欣冉说要两天时间,事实上他用了一周,“干!加了tech-locker你不告诉我?差点整盘报废。”
郁臻闲闲地翻菜单,两根手指修长白净,“所以你解开了吗?”“当然解开了,不然哪儿敢吃您的白食?”王欣冉咂舌,一边摸兜一边看菜单,“
还吃这麽贵,这手机里的东西是多值钱呀?”黑色商务手机被放在了大理石转盘上,王欣冉还很贴心地给屏幕贴了层钢化膜,“你看看,没丢什麽东西吧?”
郁臻放下菜单,“你没看?”“我是那麽八……”898一盘的肥牛,咋不去打劫呢?王欣冉揉了揉眼睛,他以为自己漏看了小数点分隔符,“八卦的人麽?”郁臻轻笑,拨动大理石转盘的手指关节突兀青白。
在那台冰凉的机器落入指尖的刹那,他産成了一种奇妙的错觉,掌心攥住的不是秘辛韵事,而是刀尖剑刃。
郁臻划开了手机,未多想便点开了相册,从第一张慢慢往後看。
这不是秦梦依的手机,而是郁正的。
起初几百张是文件丶会议丶剪裁丶颁奖仪式,郁臻甚至颇为玩味地看到了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慈祥的父亲丶温柔的母亲,和他们冷着脸耍酷的傻逼儿子。
郁臻把全家福删了,接着向下翻。
夏冰的照片第一次出现,是在三年前的冬天,Z大校园的冰湖边。
他穿着浅灰色羽绒服,踮着脚向圣诞树上挂礼物。
不知道拍照的人和他说了什麽,夏冰扭回头,目光掠过镜头的刹那被定格为永恒。
照片里的夏冰看着比现在更年轻也更稚嫩,眼睛不经意的淡淡一撇,是年少轻狂时独有的清冷。
郁臻的手指停下了,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夏冰,甚至从没有想过这样的神情会出现在夏冰永远淋淋湿润的眼里。
三年前的夏冰,十九岁。
原来他也曾不可一世地骄矜着,一如此时此刻此地十九岁的郁臻。
郁臻注意到他的左腕,那时的夏冰没有戴江诗丹顿,亦没有伤痕,而仅仅是一名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大学生。
此後一连几十张偷拍都是如此,在教室丶走廊丶图书馆,甚至是游泳馆……其中有一些被夏冰察觉到了,照片中的大学生蹙起眉与镜头对视,紧紧抿着唇,欲言又止地羞恼着。
郁臻很快划到了最後一张,那是段以黑色光点开篇的视频。
前几十张照片让郁臻産生了惯性的错觉,手机的主人不过是一名怯懦卑劣的爱慕者,只敢于在暗处跟踪偷拍。
他近乎天真地放松了警惕,直接点开黑色中央的播放。
“啊!!!”正在喝汤的王欣冉猛地擡起头:“什麽东西?!”不是什麽声音,不是什麽人,而是什麽东西。
王欣冉被那凄厉痛极的尖叫声吓到了,而郁臻已经来不及关掉音响。
“别碰我!!救……求求你”“妈的!又不是第一次,装什麽装!!”他只能攥着手机,看着夏冰被虐打丶被剥光丶被捆绑……最後,被凌辱。
王欣冉站起来快步走上前,望着屏幕倒吸口凉气,猛地抓住了郁臻的肩膀想借一点力,但是郁臻比他抖的更厉害。
夏冰被贯穿,他也被捅了一刀,嘶哑的求救声是他们共享的绝望。
可郁臻该向谁呼救呢?他站在三年时光的彼岸,他谁也救不了。
镜头摇摇晃晃,落入一片毛茸茸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