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么下去,得把她整张脸都盖住了,跟手术室出来盖白布的病人一样,不吉利。
……可能商刻羽也不想看见她吧,那么多余。她郁郁地想。
很快,她感到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消失了,房间里的灯熄灭,随后是脚步声,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开门声、关门声。没有声音了。
商刻羽走了。纪颂书翻了个身,有些失落地想着,她拿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很小声很小声地吸了吸鼻子。
她慢慢地回忆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商刻羽对她态度忽冷忽热,哦不、忽冷忽冷的。
因为被裴纪月赶出家门,所以去了商刻羽家,商刻羽虽然在出差但隔着电话也愿意帮她解决问题,她开始和商刻羽网恋……到这里都很正常。
异常是从商刻羽出差回来之后开始的,见面却不靠近她,避她如瘟疫,拉黑她、忽然带她到船上,还突然冒出来一个初恋,来给她下马威,她现在算是什么?
不对不对、伴奏的事很早就已经敲定了,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商刻羽就已经在考虑抛弃她了。
不对不对、更早以前,商刻羽说她的眼睛“真像啊”的时候,就已经在拿她当替身了,纪颂书忽然笑了出来,因为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哪怕青青再怎么向她保证,商刻羽喜欢她,她都感受不到。
但她没有办法。
小夕的病迫在眉睫,沈医生说最新的检查结果显示情况还在恶化,现在她还背上了一亿五千万的债务……
脸上湿湿热热的,她胡乱地把不知道哪里来的眼泪全蹭在被子上,洇湿一小块深色的痕迹。
好在房间里没开灯,也没有其他人,没有人能看到。渐渐地,细细的抽泣声淡了,被子里蒙着的,是微弱的呼吸声。
商刻羽一直静静地伫立在门口。
听着那声音渐渐变得平稳,她才敢靠近。
垂下眼,凝视良久,她看到女孩脸上未干的泪痕,微张的嘴唇,露出一点小猫般的粉色舌尖。
她俯下身,拨开额发,在女孩眉间轻轻印下一个吻。
“我找了你这么多年……”
而后是幽幽的一声叹息。
过了很久,夜已深,明月高悬,她才从房间里狼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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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泛起鱼肚白,过了一会儿,太阳升起来了。海上的日出盛像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天与海在接一个橙红色的吻,漫天的云霞缠绵悱恻。
纪颂书无福欣赏,一直到日上三竿,她才醒来,迷迷蒙蒙伸了个懒腰,感到腰酸背痛腿抽筋,仿佛半夜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
醒来后,却发现了一些异常。嘴唇有点痛,似乎肿了,脖子上也有红点。
肯定是海上的大蚊子!纪颂书笃定地想,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到耳边有什么声音,“嗡嗡嗡”的。
“咚咚咚”三声门响。
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艾德琳。
纪颂书正心烦,一点好脸色也摆不出,“有何贵干?”
她说的中文,艾德琳没听明白,但也不在意,自顾自就开始说。
“有件事,我得跟你澄清一下,我和商刻羽一点关系也没有都没有。”
“其实我不是她前女友,我跟她就没谈过。”
“啊?”纪颂书懵了。
“她只是想找我试探你一下。”
“为什么要试探我?”纪颂书不解。
“这我就不知道了。”艾德琳说,“ok,解释完了,所以你今晚可以来和我练习合奏吗?昨晚我等了你一个晚上,你都没有出现。”
“啊,对不起,昨晚我有点事,来不了,忘了告诉你了。”纪颂书真诚地道歉。
“还有,你能不能让你那个绿色的朋友不要再偷袭我了?”
绿色的朋友?纪颂书眨眨眼,反应过来了,哭笑不得,立刻向艾德琳严肃地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没想到一早就能把昨夜的困扰解决,一簇火在纪颂书胸中重燃。一切的委屈、一切的落寞、一切的失意,都烟消云散了!
她心情大好,立刻飞奔出门找商刻羽。
望着那匆忙跑走的背影,艾德琳幽幽地叹了口气,恋爱中的人啊……
她早上就来找人解释的最主要原因,其实不是怕和合奏伙伴闹僵关系,也不是怕再被叶青瑜偷袭,而是昨晚商刻羽突然地给她发了消息,让她不必再演自己的前女友,赶紧和裴纪月本人解释清楚,越快越好,最好一早就去,但不要打扰她睡觉。
唉,恋爱中的人呐……
纪颂书在走廊里横冲直撞,差点撞到一个人,一看,居然是端着一盘樱桃的卡洛塔,果然上天在眷顾她!
从卡洛塔口中问到商刻羽的位置,她一刻也等不及了,就飞奔过去。
猛地推开书房的门,她兴高采烈地叫着:“桑桑,我——”
“我在工作。”商刻羽头也不抬。
“稍微和我说几句话的时间总是有的吧。”
纪颂书一步一步挪到商刻羽办公桌前,眼尖地发现桌上有一碟樱桃。这樱桃很奇特,每一颗都是完整的,梗却多磨难,有的折了,有的打了个结。
注意到纪颂书的视线正好奇地盯着桌上的樱桃,商刻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语气硬邦邦的:“未经我的允许,不要进我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