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好几个员工好奇地对她们转过头来,纪颂书对她们笑了笑,笑得脸有点僵硬,赶紧跟紧商刻羽的脚步。
她们在会议桌面对面坐下。
纪颂书把录音笔打开放到一旁,摊开笔记本,走形式地自我介绍了一下,介绍自己是纪颂书——她辩解说录音要送到学校审核,所以做戏要做全套,采访过程中都要假设她是纪颂书。
假设?商刻羽盯着她,嘴角浮起冷笑,想知道她到底能演到什么时候。
采访的问题都很常规,是纪颂书在来的路上临时搜集的,一面问,她一面在笔记本上记录。
对于她的问题,商刻羽有条不紊地回答着,只在半程过后、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打断了一会儿。
卡洛塔问:「大小姐,蛋糕已经准备好了,需要现在送进来吗?」
她瞥一眼正在低头整理材料的纪颂书,后者垂着眼,盯着笔记本上的字迹,似乎正思考着什么,嘴唇抿成一条线,时不时用牙齿轻咬。
她回:「不用送了,随便找个理由把蛋糕给员工们分掉吧。」
回完消息,她一语不发,也不提醒纪颂书继续,只是坐在椅子里,用目光紧紧盯着她。
纪颂书浑然不觉,理好了思路抬起头,发现商刻羽正好凶好凶地看着自己,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还以为自己偷偷在笔记本上画商刻羽的Q版小人被发现了。她赶紧把笔记本翻过一页,郑重地写上记录两个字,再点两下冒号。
“采访可以继续了吗?”
“嗯。”
“那好,下一个问题是,针对即将迈入职场的大学生……”
……
整个采访总共花了八十五分钟,最后是商刻羽伸手按掉了录音笔。
“我还有一个问题没问呢。”纪颂书茫然地问。
“我的耐心已经用尽了。”商刻羽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直视着眼前的女孩,里面满是叫人猜不透的情绪,“接下来,聊点不能录的吧。”
纪颂书放下笔、合上笔记本,认真地看着她:“要聊什么?”
商刻羽起身,绕着会议桌走到纪颂书身后,把手按住她的椅背,强迫性地把她转向自己,双手撑在扶手上,微微俯身,完全笼罩住整个空间,圈住她,让她无处可逃。
“聊一聊我的真心话。”
“什么?”纪颂书紧张地问,内心隐隐有些希冀,鼻尖似有似无地萦绕着商刻羽身上的香气,手心在微微发汗,她觉得自己快要没法思考了。
对了,她来这里就在期待这个。
快些吧,快些吧。
她紧紧盯着商刻羽的嘴唇,她想听那个答案。
商刻羽顿了顿,说:
“我真的好讨厌你。”
“啊?”纪颂书无意识地惊呼一声,一时间,她愣在椅子里,脸上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眨了眨大眼睛。
“我真的好讨厌你。”嫌不够似的,商刻羽又重复一遍。
“我做错什么了吗?”纪颂书急急地追问。
“非要说的话……”商刻羽顿了顿,在纪颂书焦灼的目光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你哪里都做错了。”
那声音带着刺,纪颂书轻微地颤抖了下。于是,商刻羽得以细细地审视着纪颂书表情的微妙变化,从震惊到失落,又从失落到焦急,最后又转化为一种渴求,这让她心中莫名有些畅快。
纪颂书缩在扶手椅里,似乎在变得越来越小,像颗蘑菇。
她小心翼翼地问:“是我采访问的问题哪里冒犯到你了吗?”
“还是说,我今天哪里违反了公司的规则制度?”
“或者,是我刚刚和你的员工打招呼影响到她们的工作效率了?”
“还是……”
“对不起……”
商刻羽一直不回话,纪颂书也不再问了,整间会议室里都是她一个人焦急的询问声,好吵好吵,吵得她的心鼓鼓地跳,又胀胀地疼。
商刻羽一言不发地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冷淡,整个人像是一块封存在北冰洋海底的千年寒冰,不停散发着冷气。
沉而滞重的气氛中,她下了逐客令。
“今天的采访就到此为止吧。卡洛塔,送客!”
眼睁睁看着纪颂书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她感到心里奔涌着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承认她不是在沟通,纯粹在发泄,她真的被纪颂书这副拒不承认、誓要隐瞒到底的态度惹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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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满是员工的工位区,纪颂书闷头向电梯走去,一点甜品的香气飘过来,她扭过头,发现坐在那儿的人们人手端着一块蛋糕。
而在这一层的正中央,摆着一只被挖空了的三层蛋糕。
还没来得及多看,她就被卡洛塔请到了电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