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刻羽走到办公桌边,发现桌面上的蛋糕不见了,便利贴还在原处,她的字迹下新加了一行字:
「蛋糕很好吃。抱歉把你的桌子弄脏了,已经擦过了。下午我请了假,先回家了。」
字迹凌乱而潦草,不似纪颂书平日里写得工整清秀。大概是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情绪很不稳定。
商刻羽轻轻触摸着那字迹,心里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她向来擅长做出正确的决定,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地迟疑了。
早在调查纪颂书身份背景的时候,她就查到了当年纪家的车祸并非意外,而是人祸。
她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必要告诉纪颂书吗
她是笼罩在仇恨中长大的,所以她明白那种滋味,日复一日浸在仇恨的潭水中,连骨缝都发凉。
原本,她不打算告诉纪颂书的,复仇这种事,全交给她来做就好。无声无息地针对裴家,把一切掩饰成投资失败,破产清算。谁都不会发现,只觉得裴家自作自受。
但纪颂书昨天的话让她改变了想法。
比起无知无觉地生活,她更想知道真相,哪怕那很痛苦。
于是,她把处理裴家的权柄递交给她,等她做下决定。她不介意当借刀杀人的那把*刀,她会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刀,无坚不摧,战无不胜。
只要纪颂书开口。
可她偏偏什么都不向她要,连名字都不告诉她,真是十足的笨蛋。
……她现在不会正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吧。
想到这,商刻羽心里一抽,迅速地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
“大小姐。”卡洛塔的声音。
“念念她……现在状态还好吗?”商刻羽问。
卡洛塔恭恭敬敬地回答:“纪小姐并没有回来。”
商刻羽表情微变,纪颂书留的纸条上写着“回家”,却没回到自己的房子里,那她去了哪里?
到底哪里才是她的家?
她心一沉,“立刻定位她的手机,我要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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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原市很大,从南面到北面,天气都不尽相同,南边的风湖边风和日丽,到了北面,天阴阴的,风也越刮越大,纪颂书裹紧衣服,继续向前走去。
无数座沉默着的墓碑注视着她,碑前的沾着泥土的鲜花被风零落,她垂下眼,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带束花来的。
但她不知道妈妈喜欢什么。
她和妈妈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说过话了。
她沉默着向前走去,却惊异地发现,妈妈的墓碑前已经放了一束蓝白色的蝴蝶兰。
抬起头,她怔怔地望向墓碑前伫立的人。
“姨妈。”她喊她。
纪兰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她,似乎正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把手盖在墓碑上,轻轻抚摸着上面凹陷的名字,目光凝聚,神情寂然,身形像个飘荡而无处安息的鬼魂。
“纪斐然,都死了那么久,你为什么还在折磨我?你在地狱里也会想我吗?”
“我带了你最喜欢的花来,你要记得好好地诅咒我,否则我会长命百岁的。”
纪颂书听不懂姨妈在说什么,她光是站在那儿,远远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她当作亲人的女人,就觉得浑身冰凉,迈不开腿,身体钉在原地,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多少次,她在姨妈身上寻找妈妈的影子,想从她身上拼凑出妈妈的形象。
现在,她只从她身上闻到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令人作呕。
自顾自地说完话,纪兰就离开了。目送她的身影远去,纪颂书用力地攥紧手,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她沉默地站在墓碑前,好久才说出话,声音哽塞:
“妈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一朵朵深色在地面绽开,波纹一般扩散开来。纪颂书感到手臂上的点点冷意,仰头望向天空,眼角一湿。
下雨了。
一顶黑伞砰然展开,商刻羽快步下车,撑着伞走向雨中仰着头的女孩。
还没走到纪颂书身边,纪颂书先一步把外套举过头顶,盖着脑袋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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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颂书回到家的时候,头发和衣服都淌着水。她站在玄关,狼狈地脱鞋,大声拜托卡洛塔送一块毛巾来。
很快,一块大毛巾盖到她头上,隔着毛巾,一双手捧起她的脸,纪颂书仰起脸,接触到商刻羽复杂的神色,怒意中夹杂着一丝怜惜。
“跑得可真快。”商刻羽语气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