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里有一枚耳坠。
&esp;&esp;曾荣的喘息骤然急促起来,抬起一只发抖的手,着急的拂了几下,想要替玉来福取下这只坠子。
&esp;&esp;堂堂男儿,十载寒窗,竟要带上坠子媚宠于男人……殷玄毁他……玉振业也毁他……曾荣气的浑身发抖。
&esp;&esp;但他的身体已到弥留之际,手指几乎失去了知觉,手臂只能僵硬的摆动,始终无法替玉来福取下这份屈辱。
&esp;&esp;他干瘦的手指十分有力的攥着玉来福,乌拉乌拉的想要跟玉来福说话。
&esp;&esp;“老师你别急,我听着,学生听着……”玉来福浑身战栗,他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哭,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esp;&esp;曾荣大睁着眼,手上紧攥着他的力道像用出了浑身力气,挺起胸膛,嘴里呜呜哇哇的流着血。
&esp;&esp;但玉来福听出来了,曾荣说的是。
&esp;&esp;清源。
&esp;&esp;别怕。
&esp;&esp;说完,曾荣大睁的眼睛像是血管爆裂一般的发红,两行眼泪从眼角滑下,好似泛着血光。
&esp;&esp;“老师,老师你不能死……”玉来福无措的跪在地上,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给曾荣一些,却还是眼见着曾荣断了气息。
&esp;&esp;直到死去,曾荣仍大睁着眼,不肯瞑目。
&esp;&esp;樊林瞥了玉来福一眼,将他也认作犯上作乱的学子,将要扬刀杀他,许仕安飞冲上去拦住他的刀,一声喝断:“你敢杀他!他是陛下宠爱之人!”
&esp;&esp;樊林眯眼看到玉来福耳朵上那只红玉的耳坠。
&esp;&esp;他听说过,陛下很宠信一个奴伎,那个奴伎耳朵上的红玉耳坠还是陛下亲手挂上的。
&esp;&esp;樊林收了刀:“送回宫去!”
&esp;&esp;两个禁军拽着曾荣的脚腕,从玉来福怀中拖走,玉来福下意识的去抓曾荣的尸身,扑了个空。
&esp;&esp;许仕安架住了他:“来福……来福你撑住。”
&esp;&esp;玉来福抖的厉害,猩红的眼眶里一颗一颗的滚下泪珠。
&esp;&esp;他转眸看向午门,半个时辰前还慷慨激昂,雄心壮志的那些人,全都闭了嘴,一个不剩的全死了。
&esp;&esp;一个活口都没有。
&esp;&esp;午门一片死寂。禁军拿大桶的水冲刷着地面。
&esp;&esp;“来福……”许仕安从没见过这样的玉来福,整个人好似垮了一般,扶不住,也站不起来,一步也走不得。
&esp;&esp;玉来福怎么回去的,其实他也不记得了。
&esp;&esp;许仕安烧了热水,让他把身上的血洗干净。
&esp;&esp;玉来福泡在热水里,身上却由内而外的寒,他的鼻腔里好像还充斥着血味,怎么也洗不去。
&esp;&esp;他阖上眼,他本以为自己能一己之力救下那些人,可惜功败垂成。
&esp;&esp;玉来福将身体上的血和泥冲洗干净,回过了些心神,但他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只剩了一具强撑的空壳。
&esp;&esp;许仕安后悔:“或许我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esp;&esp;“不是这样,多谢你告诉我,能让我送老师一程。”玉来福很轻的推了推许仕安,“离开皇宫,陛下大开杀戒,你留在皇宫很危险。”
&esp;&esp;“来福,你这么聪明,就该知道,我既然回到皇宫,就是想要跟你共进退。”许仕安紧盯着他,从袖子里拿出那截断襟,剪了个稀碎,“我不想退缩,也不想跟你绝交。”
&esp;&esp;玉来福嘴唇一动,许仕安抢着说道:“天下士子为一家,不管是午门外慷慨上书的士子,还是你、我、吕将军,都是为了改田能推行下去。纵然方法不同,纵然生死有命,可我们有同样的目标,就该拧在一起,不是吗。”
&esp;&esp;“哪怕因此受牵连,也是我许仕安自己的选择。是我自己回到了皇宫,是我想站在你身边,所有结果我都能承担。”
&esp;&esp;许仕安定定看向他:“如若你因此死了,我为你敛骨收尸,不让你做无冢的野鬼,若我也因此死了,我们到地府作伴,你亦不是孤鬼。来福,逝者已矣,但就算曾先生去了,你也不是孤绝一人。”
&esp;&esp;玉来福心脏狠狠的抽了一下,刹那间竟悲恸不能自己。
&esp;&esp;他想他真的很需要许仕安这一番话。
&esp;&esp;每个字都铿锵有力的震入他耳中,在他破损的心上缝缝补补,在他绝望之际又为他倾注力量。
&esp;&esp;“你何苦如此……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玉来福心想,若是许仕安知道他崇拜的玉钦,就是他这样的人,该很失落吧。
&esp;&esp;“你是。”许仕安说的笃定,“不管你是谁。”
&esp;&esp;玉来福心头一跳,微微抬眼看向他。
&esp;&esp;许仕安虽有了猜测,可当他确定这个答案的时候,内心还是震惊无比。
&esp;&esp;两个人谁也没有戳破,却又互相心知肚明。
&esp;&esp;殷玄血洗大殿,前朝噤声不敢再言,一众学子也安稳了下去。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