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笔葛婴芝
葛婴芝沉默着许久,垂眸看着无言的地。
“阎君,我死後是不是会下地狱?”葛婴芝惨然一笑,“如果柳惜娘如愿害死我,是不是我就不用下地狱了?”
琉江一时无言:“每个人的功过,地府自有论断。你如今既还在凡间,若肯积攒功德,你曾经的过错自是能消弭几许。而冤冤相报从来都是下下策。报仇的,沾了血,有理也变成无理。欠债的,丢了命,也无法弥补怨者的遗憾。本府现在只想弄清事情,救柳惜娘,也救你。你可明白?”
似是下定决心般,葛婴芝闭了闭眼,再睁眼後,她缓缓开口:“是,阎君你猜的不错。让柳惜娘做妾,是我的主意。”
“洛绣四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但毕竟是同行,谁都不会真服气谁。”
“每家对自家培养的绣娘看得紧些,这有什麽错呢?”
“柳惜娘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可是绣娘不比一般家仆,除非人家自愿,不能让她们签卖身契,不然我也不用费劲算计。”
“柳惜娘十九岁初初亮相,就拿出了一幅万寿绣图,一鸣惊人。齐家大公子当即就问她还要在我林家呆几年。”
“这种事我们见怪不怪,我们也曾经从别家挖过来几个绣娘。何况我们对柳惜娘有培养之恩,一般按着行规,柳惜娘总要再续一期才会另择高枝。所以我们本来是不担心的。”
“可是,有一次我却见她与齐宥宁在石桥亭边拿着几幅绣品在说话。我这才明白,她近来几次告假是去忙什麽事。”
“我不管她和齐宥宁到底是什麽关系,吃着我家的饭,却和外人,还是我对家,私下会面,换你你能忍下这口气?”
琉江:“也许你想多了呢?石桥亭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两个人能这麽大方地会面,不是表明他们心中无愧吗?”
葛婴芝一噎,很快辩驳道:“或许这就是他俩故意的呢?装着大方,实际干着背信弃义的事呢。”
陌英:“所以你们根本连查证一下都没有,就单方面认定柳惜娘要转投齐家?”
葛婴芝继续辩驳:“我都亲眼看到了,还要查证什麽?听她满口谎言,然後背刺我家一刀?做人做事就该有分寸。明知是对家,还和对家来往,本就是她行不端。”
琉江闭上眼,揉揉眉心:“好了,你继续说。”
“然後我们就觉得必须要把她留在林家。我就想到,既然没法让人签死契,那让人嫁进来也能起到一样的效果,而且这对她也好,她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琉江眼神冰冷:“还能让她给你林家生子,传宗接代。”
“既然嫁入林家,开枝散叶当然也是她的本分。怎麽能只受用,不为这个家做事的呢。”
琉江蹙眉和陌英对视一眼。陌英投以一个让她冷静的眼神。
“然後……然後我们就找到了缺一指。他给我们安排了一切。”
葛婴芝停下了。
琉江催促:“说清楚。”
“他让钱蟠……”葛婴芝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馀世枚,嗫喏着,“去骗馀世枚进赌坊,让馀世枚欠下一大笔钱,馀家拿不出钱就一定会找上柳惜娘,这时候我们再出以援手,就会变成柳惜娘欠下我林家的恩情,我们这时再一笔勾销这笔债务,只要她嫁入林家,这事就成了。”
堂中一时沉默得好像时间凝固不前。
“还有吗?”
葛婴芝艰难继续说道:“後来,事情发展超出了我们的预料。馀世枚杀了钱蟠,他被秋後问斩。可是……大约四五年後,钱蟠突然出现了,他威胁我们……”
馀世枚震惊地全身发抖:“什……什麽意思,钱蟠没死吗?”
陌英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对,他阳寿还未尽。”
“呵……呵哈哈哈哈……”馀世枚把脸埋在双手中,似哭似笑,令人闻之恻然,“原来我是冤死的啊……”
馀世枚突然暴起身形,双手直掐葛婴芝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