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就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说辞。
一开始,是刘家第四位皇帝刘冶为了疗毒,遍寻天下医方。一个自称青繁道士自荐有法子,说只要找到一个和皇帝同月同日的女子即可。刘冶尽管半信半疑,但还是按要求找了,然後青繁给他主持了一场法事,但这场法事只有刘冶丶女子和青繁三人同场,其他人一律不得在旁围观。事前,青繁向刘冶说明了这场法事中将用到生死骨这一法宝,但这个法宝认主,一旦认了刘家血脉就会一直保护刘家天子,在皇帝发生生死攸关的危机时,保护他们的性命,所以每一代继承人都必须接受生死骨,否则生死骨会反噬,令国祚动摇。刘冶疑心这个听上去百益无一害的东西,但青繁保证说,这生死骨经历七代後就不再行保护作用,除非再次认主。法事完毕後,刘冶就明显感到自己好多了,他十分惊喜,立刻叫来太医,几个太医具是惊讶刘冶体内的毒竟然没了!刘冶当即就表示要大力奖赏青繁。青繁谦虚道,希望刘冶能帮忙起一座道观,让他能为牺牲的这名女子祈福来世云云。刘冶这才猛然转头看向那已经气绝的女子。
刘轲指指那个歪在柱子边的道士,意思是那就是青繁。
青乙进来就觉察到道士身上一股令他十分不舒服的力量,若有若无的。这下他能断定,这个道士不是什麽普通凡人了,因为没有凡人能活过一百五十多岁。所以他就没甚顾忌地用变化出的树枝狠抽道士的脸颊,那道士痛醒了。
眼前一把剑直指他。
道士踉跄着站起身,看了一眼刘轲,原本仇视青乙的目光瞬间嘲讽自得起来。
“是鬼车的契魂者?”琉江恍然道,“记得当初你说你猜中了他的执念?”
青乙摇摇头,纠正道:“不是契魂者,就是傀儡,那人对鬼车十分狂热与崇拜。”
“契魂者和傀儡有类似的地方,不同之处在于一个有条件地受鬼车指使,魂魄也是有条件地让渡,一个则是完全心甘情愿地受鬼车驱使,魂魄早已交付鬼车。不过鬼车在他们身上都会落一道虚影保护。”青乙解释道,“即使不猜傀儡执念,那虚影也会在傀儡有危险的时候跳出来。”
琉江扶额,谴责地瞪了青乙一眼。
“当初之所以没完全说实话,是因为我当时不能确定柳惜娘是契魂者还是傀儡,所以我才跟你们说要知道她的执念,毕竟你不能偷懒假设她是个不需要深入了解的傀儡,只管杀了即可。”
事情到了那种地步,青乙无法直接从刘轲身上取走剩下的寿元,于是两人达成了交易。刘冶的後继者们其实已经对青繁和生死骨的存在有了不满,但因为那反噬之说,他们没有办法,因此刘轲承诺,只要青乙能解决这个生死骨的问题,他可以将梁楹的寿元归还,即使他会失去生命,而且他也不想再让刘家後人再受制于一块骨头。
然後因为青繁已死,刘轲就对外称青乙是青繁的师弟,青繁道长得道升仙,因此紫星观今後由青乙执掌。
这一来,就过了二十年。
按青乙的想法,他想尽可能救下刘轲的命,所以他一直在考虑两全甚至三全的办法。那生死骨,在他和刘轲这些年来的观察和研究来看,确实很忠实地履行着保护宿主性命的使命,比如刘轲在继位那年经历了一场凶险万分的刺杀,至今背心处还留着一道疤,其他也没什麽异样。只是可能是刘轲体内只有梁楹部分寿元,他比之前代们要虚弱许多,他有时会突然感到心口暴虐般地疼痛,似乎是那生死骨在叫嚣着丶不满着刘轲的虚弱。
“你用魂珠是想延续刘轲的命?”陌英目光锐利,语调淡淡,“用魂珠来换梁楹的寿元?”
青乙自嘲地笑了:“我当初还不如直接取走阿楹的寿元呢,他刘轲是死是活,他刘家能不能国祚绵长,关我何事?”
陌英道:“你可想过如果刘轲命数已尽,即便你用魂珠,也延续不了他的命?”
青乙无所谓地耸耸肩。
陌英看向琉江,却见她忽而蹙了蹙眉,捏了捏她的玉佩穗子。他知道她一定想到了什麽,但很犹豫要不要说。
他沉吟了一下道:“我们来之前查过刘轲的命簿,他只有不到一年寿命了。”
青乙笑得有些凉薄:“看来确是我白忙活了。那就没什麽好求全了,直接取寿元,毁掉那骨头就好了。”
“你知道这骨头的来历吗?你跟它交过手,你真的觉得它很容易毁掉吗?”琉江看着外面开放得无忧无虑的木芙蓉,幽幽地道,“鬼车将它藏在这些人身上,那麽放心地就派了一个傀儡守护,而且这傀儡死了二十年,他都没来过问你……”
“这骨头绝不简单。”陌英接口道,“恐怕刘轲突然不等你解决这骨头,也不跟你商量一声,就为他的继任者寻找同月同日生的女子一事,得好好探探了。”
青乙一个激灵:“他就算找到了同月同日生的女子,可是那傀儡已经死了,他要怎麽将那骨头交给齐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