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人间仍如是,风过雨不留。落英折枝残未消,又一场,汹汹而下。向使我有乾坤力,尽风尽雨尽人间。”
尾音还未落定,冯员外便热烈夸赞起来:“不愧是了了姑娘,这支曲子悠扬又不失顿挫,唱词也颇有豪迈之气,好曲!好曲!”
周二名唤周师鹏,是全场年纪最小的,不过十八九,学问一般,因为程靖涟是周家远亲,他爹遂要他多多跟程靖涟长见识。他看了一眼程靖涟似乎亦颇为沉浸其中,便也笑着文绉绉道:“是啊,这支曲子可太有大丈夫气概了,噢,应该说是了了姑娘真乃女丈夫也!”
程靖涟听完直觉不安,他淡淡道:“人间美好事也有很多,不至于就一力毁之。”
周二直想收回自己的好话。
了了抱歉般一笑:“是,程大人教诲的是。了了这支小曲不过填着玩罢了。”
张通判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即换上一张轻松笑脸:“大人你太严肃了罢,了了姑娘别放心上。不过说到正事,那耿环已着人查过了,本是鹿州人,家中就只他一人,在盗了邻家一方砚台後自觉无颜便一路行至本州。因此可算是无牵无挂之人。他这些天没什麽问题吧?”
马半仙道:“有冯员外和周老爷的鼎力相助,一切都顺利。他不吵也不闹,只让我们给他备足笔墨纸砚……”
“写什麽惊世大作麽?”冯员外好奇道。
“不,是个丹青手。”
“那画得如何?”
马半仙沉吟了一下:“贫道看不大懂画。”
冯员外琢磨了会儿道:“可惜。”
了了在心内冷笑了一下,但琴指依然翩翩。
好一会儿,程靖涟才缓缓道:“我一直在想这次换成牲畜怎麽样。”
马半仙蹙眉不悦道:“程大人是要坏祖宗规矩不成?”
张通判连连否认:“误会误会,大人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每三年必献祭一回也过于残酷了,若能用牲畜代替那不是皆大欢喜麽。”
马半仙阴沉道:“若献祭牲畜後反招祸患,这责任,大人您担吗?”
程靖涟:“若我肯呢?”
马半仙轻嘲一声:“好好好,大人您可真有担当,只是啊,就算您愿意担,您也担不起。”
“大人可看过县志?宝塔第一次出现异常,约在五百多年前,当时其约方圆十里内都能听见一句‘重器成,达六合’,人们受其指引前往宝塔,而後便发生一场了莫名其妙的大乱斗,幸存下来的人说他们若非清醒了过来又跑得快,他们必定掉进那些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坑洞。”
“再後来亏得大家经过好多年摸索,才发现原来只要在每三年的六月廿四前举行一次献祭,宝塔便不会异常。而这献祭您以为我们未曾试过用牲畜麽?”
“我们试过!但宝塔依然迷惑人接近它,尽管程度轻一些。”
“而且那一年城里没有一头牲畜生还,不管是大三牲还是小三牲。”
“所以大人明白了吗?您担不起这责任。”
程靖涟:“既如此,弃城?”
马半仙苦笑一声:“我们不是没有试过,可是那塔像是盯上了我们似的,不管我们逃得多远,在那一天必定会听到那句话。”
冯员外沉声道:“是啊,大人你是外来的,不像我们这些祖上就扎根于此的人,是怎麽逃也逃不开,即便我们心里不痛快,也不得不供着那塔。要不是真的找不到十恶不赦之人,我们也不会想着让无辜的外地人当祭品。”
了了垂下了眼,不小心绷断了一根琴弦。
周二皱眉不快道:“怎麽了?”
冯员外惊道:“了了姑娘没事吧?”
程靖涟也看向了了,目光中有隐隐忧虑。
了了抱歉地笑笑:“没事,是我不好,听着各位大人的话分了心思。我去换根弦。”
她站起身,抱起琴,福了一福,便要转身离开。
却只听程靖涟忽然道:“今日就到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