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调查的人因为此塔排斥法力的缘故,他们每个人都受了伤,有的过于严重的,就没撑过去。为此,我们折损了一名直察使丶两名主簿,以及十四名鬼差。”
“玄机上神也来看过,但他也无解,而且他还说此塔已非当初,梼杌法力已经侵染此塔,相当于是此塔便是梼杌法力。只不过因为此塔本身的压制力量,梼杌法力才未能肆意逃逸。”
“不仅上元宫和我们对此紧张不已,凡人当然更是忧虑。对于他们的自救行动,我们看在眼里,但也有心无力。”
“直到凡人尝试人祭,此塔才周期性稳定下来。”
鸣骁停了下来,饮了一口茶。
“这麽多年我们自然没有放弃寻找彻底解决此塔的方法。比如我们曾向上元宫借来了一坛逝水,想借着逝水的消解能力,将梼杌法力引至其中,一开始那法力流向逝水时,我们以为有希望了,结果突然间逝水反流向塔,我们去截断逝水时,反而受到逝水消解法力的影响。”
“久而久之,就僵成如今的局面了。”
鸣骁看着两人难以置信的神色,苦笑道:“你们若觉得我北州废物,我也认了。”
“怎麽会?”琉江诧异,突然小声道,“上元宫才废物呢!”
陌英有点好笑她这番多馀的小心翼翼,此处上元宫又听不到,他朗声道:“对,上元宫都解决不了,哪里轮到你们来担这个责任?”
鸣骁觉得有被安慰到,也笑骂道:“就是,他上元宫自己造孽又收拾不了,我北州有什麽好羞愧的?又有什麽好替他们遮掩的?”
发泄一通後,鸣骁即又正色道:“收敛法力进塔一事,我们阎君其实觉得是可行的。只不过自此塔受祭以来,没有一个走进此塔的凡人曾幸运生还,连他们在生死簿中的记载也一同消失。所以我们怀疑在祭祀这段时间,如果收敛法力进塔,即便按预测被塔认作凡人,却反而可能遭遇不测。”
“而且若发生意外,我们必定会使用法力,而这又必定会引起塔的排斥,受伤在所难免。”
“进塔一事,从长计议吧。”鸣骁诚恳道,“至少过了祭祀再说。”
虽然理智上明白鸣骁说得对,可是眼见今年又要有人丧命此塔,总令琉江不太舒服。
这事只能暂时搁置,然而对当前城内发生的事情,她又想到一个问题:“照你所说,进了塔的凡人无人生还,那现下在那州衙牢房的周师念是怎麽回事?”
鸣骁沉吟道:“这个名字我有印象,应该是九年前进的塔,与她一起的还有她的双胞胎弟弟,周师安。”
“若如今那周师念果真重返凡间,生死簿应当也会重现关于她的记录……”
陌英打断他道:“恐怕不会有,她身上的凡人气息并不连贯。”
鸣骁蹙眉,陷入沉思。
院中一只躲在树上的小黑猫半睁开眼,忽然伸出猫爪拍向几只小麻雀。受惊的麻雀向着不同方向惊飞起来。
琉江托腮道:“那就只能兵分两路了。你回去翻生死簿,我和陌英走一趟州衙牢房,探一下周师念。”
据宝塔城隍所言,此地州衙每日约酉末散值,程知州住州衙内院,可能更晚些,而牢房则一直有人值守。
琉江二人不想惊扰凡人,于是决定等亥时再出发。
虫鸣的夜搅动着人们原本便动荡的夏梦,困乏的心神与机警的身体更是加剧了这番矛盾的不宁。老钱是南牢房的狱卒,今日轮到他更直。在家已经浅浅睡了一番,而且一起值守的老元还等着他解手後继续博戏,所以此时尚还精神。
茅厕在北牢房旁边,为了方便清理,厕旁还另开了一道门。老钱有个习惯,在夜间解手後喜欢开那扇门欣赏一下空无一人的街道,那种衆人皆睡我独醒的感觉一直令他莫名自得。
他照例开门自得一下,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迷瞪中瞥见不远处有人走来。
那方像是也瞥见他了一样,突然不动了,又过了一会儿,往路旁一条小巷去了。
老钱嘟囔一声“不识路的小鬼”,没放心上便转身进门了。
不识路的两只小鬼隐在小巷里。
“可以出去了吗?”琉江戳了戳陌英的背,“其实让他看到也没事吧,目不斜视装作路过不就好了。”
陌英转头一本正经道:“再走回来多麻烦。”
她轻轻失笑:“几步路啊你就不肯再走。”
“你倒是越发勤快了。”他笑道,假装语气惆怅。
她笑着伸手将他的脸别向州衙牢房方向:“看你的吧。”
他观察了一会儿确认那狱卒不再出来,二人才向着南牢房而去。
刚跳上南牢房顶,陌英便忽然矮身蹲下,顺道将琉江也一同拉下。
牢房外,程靖涟淡淡的长影入定般一动不动。
除了长袖影子微微颤动。
“师念,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