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迟聘惊讶的不知道说什麽好,还有半小时就要考试,自己这是什麽鬼运气。
“对不起,刚才用劲大了”,他反倒是先开口道了歉。
“没关系,你也是救我”,迟聘摇了摇头,想了想,“你能不能帮我找辆车去医院?”
“跟我来吧”,他带着墨镜,迟聘看不见他的眼睛,总觉得眼镜後面的那双眼睛,在审视着自己。他伸出手,像是要牵手,迟聘犹豫了一下,心想,反正都戴着手套,就大大方方的将左手交给了他。
走了几步,拐进了一个小胡同,路边停了辆特警的车。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转身示意迟聘坐上去。
“额……上趟医院还要坐警车,真够排面”,迟聘心里嘀咕着,坐了进去。
他伸手接过迟聘的文具袋,放到一边,又伸手将迟聘的两条腿摆正,将迟聘的左手放到膝盖上。
迟聘心想:“这是职业病吧?坐警车还要注意坐姿?”
可是,不等迟聘的胡思乱想结束,就见他擡起右腿,将迟聘的左手和两条腿重重的压住,他的腿像是千斤重,膝盖的骨头突出,抵在迟聘的手背上,迟聘立刻就手麻了。未及说话,他身体探上来,用右手紧紧的扣住迟聘的脖子,将她的头紧紧的压进椅背,压低声音说了句:“得罪了”。迟聘还来不及细想,突觉一阵剧痛,他的手捏着迟聘的右臂,手指紧紧掐住肘关节,指甲掐进肉里,像是要将手臂扯下来,迟聘刚想开口呼救,就听见他沉声说“别喊,忍一忍”,迟聘咬住牙,紧紧的闭眼睛,一副上刑场的样子。他的呼吸热热的喷在迟聘头顶,吹拂起几丝头发,身体靠过来,迟聘能从他的领口中闻到热乎乎的烟草味儿。车里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时间漫长的,像是停滞了。突然,轻轻的一下“咔”,一阵剧痛袭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轻松,胳膊像是带着一阵冷风,重新安装上去了。他还是没松手,但是身体松开了些,压在身上的腿也收走了。他的手仍旧紧紧的掐着迟聘的手肘,另一只手松松的托着迟聘的头,轻轻的带着她前後伸展手肘。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迟聘,站到车外面,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迟聘,说:“好了,擦擦汗,看能不能动了”。
迟聘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脸,艰难的说:“谢谢你”。接过纸巾,心里补充了句:“感谢你八辈祖宗,疼死了。”
他似乎看出了迟聘心里的想法,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说:“对不起,刚才太着急了,把你弄脱臼了。”
迟聘摇摇头,想试着擡擡胳膊,没敢。
他看出来了,说:“别着急,慢慢动一动,别动大了。”
迟聘缓缓的擡了擡,总觉得自己着胳膊虽然安装上了,定然是上了一层润滑油,风油精似的,凉丝丝的。
他又探身进了车里,拿起迟聘的文具袋,伸出手,说:“路滑,你慢点儿,我送你去考场”。
迟聘将手交给他,想下车,却感觉靴子已经半脱下来了,大概是刚才太疼了,全身被他牢牢的控制着,动弹不得,情急之下,拼命蹬腿,把短靴蹬掉了半截。迟聘尴尬的要抽回手,他低头,看到了,松开手,蹲下来。
“哎……”迟聘以为他会帮自己提上靴子,却不想,他两把就把靴子薅下来了。刚要开口说话,却见他轻轻的伸手,先给自己提了提皱巴巴的袜子,然後轻柔的把靴子穿上。
等他再起身,站直,还是伸过手来,迟聘迟疑了一下,想“反正隔着手套,我也不认识你”,就把手交给了他。
他在墨镜後面看了迟聘好几眼,没说什麽,沉默的走着。
一路上,隔着两个人的手套,他就这麽认认真真的拉着迟聘的手,慢慢的走上那个大斜坡。迟聘被摔怕了,不敢迈步上台阶,他抽出一只手,从身後轻轻的扶着腰,靠力量带着迟聘上了这百十来个台阶。刚才被刹住的大巴车还停在那里,保险起见,轮子下面挡上了许多大石头。路边,隔几米就以为警察执勤,迟聘见他偶尔跟他们点点头,心想,“他们都是特警吧,就考个试,至于嘛”。
第一场行测,都是选择题,写的字不多,迟聘的废胳膊还够用。唯一不太好的就是,教室里太冷了,开了空调也没多大作用,迟聘总觉得,冷风顺着刚才脱臼的缝隙,丝丝的往里钻,说不上来疼,但也不舒服。
交了卷子,出了考场,迟聘低头想着中午去哪里凑合凑合,等待下午考申论。
跟着出考场的人群,迟聘扶着墙,慢慢的走。雪还在下,地上的雪被踩实了,又脏又滑。出了胜利小学的大门,迎面就看到了他,他很突兀的站在人群中间,周围人大概以为他是值勤的,自觉的给他让出来一段空白。他还是那样,一身黑色的警服,已经脱了那厚厚的战术马甲,还带着墨镜,远远看见迟聘出来,大步走了过来。没开口说话,先伸手接过来迟聘的文具袋,然後问:“胳膊还疼吗?题目都做完了吗?”口气像是特别熟的老熟人。
迟聘“嗯”了一声。
他伸出手,又要牵手,见迟聘犹豫不定,抽回手,摘下手套,不好意思地说:“我牵着你吧,路上滑,别摔倒了”。
迟聘将带了手套的手递给他,他攥住了,隔着手套,迟聘觉得他的手好凉,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他转过身,慢慢走,嘴里说着:“先带你去吃饭吧,时间不够了,下午还要考试。考完试我带你去医院再看看”。
“不用了,已经不疼了”,迟聘忙接上话。
“还是要看一看的,伤筋动骨,不是闹着玩儿的”,他面朝前,认真的说,继而转过脸来,认真的又道了一次歉,“对不起啊,把你弄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