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的一路自不是好受的,为了避开关卡,餐风露宿,七弯八拐地奔逃,也上山也过河。
最开始王狰牵着临雾真走,后来背着他上山过河。临雾真看见春天生机勃勃,鸟儿争相鸣啼,也遇见山野的鹿,王狰持着刀开路。
植物长得密密麻麻,土地的清新草腥气扑鼻,枝丫缠绕,临雾真从王狰背上抬起头来,一些枝叶微微划伤了他的脸蛋,临雾真双眼却是好奇而明媚的。
他说:“山里好不一样。”
王狰在河边停下来,捉鱼生火,临雾真看着他忙活,春猎是属于王侯的,这奔逃却真真切切属于临雾真,一切都是新鲜的,一切都可呼吸。
处理完鱼,满手的鱼腥难去,王狰洗手又用草搓,仔细闻闻没多大味道了才停下来。
临雾真说他怎么这样讲究。
王狰生火烤鱼:“臭烘烘的,还得背你呢。”
临雾真失笑:“穷讲究。”
吃完鱼,处理完痕迹,王狰抱着临雾真踩着石头过河。
曾经不知是谁来过这里,留下一串通行的大石头,只可惜其中一块被冲跑了,王狰紧紧抱着临雾真让他抓紧,猛地一跳摇摇晃晃差点就栽倒在河里。
临雾真环抱着王狰的脖颈,抓得死紧,慌慌忙忙中冒出一句:“要摔摔你,别摔我。”
王狰老老实实把临雾真抱高,也不吓他了,直接踩河底过河。
河水淹没了王狰膝盖,临雾真双腿环住他腰,饶有兴致看河里面的小鱼。
王狰戏说他无情,临雾真道:“你就是我的马,你就该被我骑。”
王狰笑:“你喜欢骑马的姿势?”
临雾真攥住他耳垂:“瞎想什么,牛马不如的东西。”
王狰不急不缓抱着他,慢慢渡河:“好啊,还没过河就拆桥,阿兄。”
临雾真道:“别想做坏事。”
王狰道:“不做什么,给我唱支歌吧。”
临雾真说王狰有闲情逸致听,他却没可能唱。
王狰挠临雾真痒痒,挠得临雾真直笑:“王狰!我不会唱歌。”
王狰低叹一声,给临雾真唱起军营里偶尔唱起的歌谣。
他的声音很低,音量不大,临雾真竖起耳朵听,边关寒岁月远热血雾起战火t?烟笼,刀枪无眼上苍无言,阿娘盼妻子望,天涯咫尺……城楼失火一座座,尸骨如河……
曾经同吃同住的士兵们,死得太多,跟随的军士,留有几个,王狰说战争胜利了,天下已平定,他却不适应了。
“如今的天下少一个王狰不会如何,”王狰道,“却不能缺少王栖水。匈奴虎视眈眈,是父亲带领我们打入王庭换了新王,中原四处起义,战火连绵,是父亲领着我们终结战乱。”
“一旦父亲身亡,天下又将大乱,中原重蹈覆辙苦的是百姓。”
“大昭末年,活不下去的人太多了,阿兄,大昭几百年,不亡在王氏手里,也会死在张李赵脚下。”
“我不能为你杀父亲,为了我,也为了刚刚平定的国朝。”王狰道,“家仇国恨,除了远走高飞,已无解决之道。”
王狰一脚踩上岸,渡河渡河,王狰鞋履尽湿,他笑着:“我们走吧。”
临雾真静静靠在王狰怀里,千愁万绪,他唯有慢慢闭上眼。
光成了红的影,临雾真感受着阳光的温暖,王狰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眉心,临雾真没有把眼睁开。
这一刻,他脑海里浮现的人影不是亲吻他的王狰。
而是那一个,临雾真不愿承认的人。
这一个傍晚,当他们走到太川山腰,王栖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竟亲自追来了。
王狰说着什么,临雾真没注意听,他只是看着前方的王栖水,用目光描摹。他看见夕阳给王栖水镀了层金边,就像曾经父皇为他打造的佛像。
【这只是我的第一个世界,】临雾真说,【我不能停在这里。】
于是他松开王狰的手,朝王栖水走去。
“阿兄。”王狰在他身后唤他。
临雾真没有停留。
他不知道他最后会成为怎样一个人,从最开始的蒙昧无知要走向哪里。
他不想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