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下,在打理花园的佣人不经意看过来的眼神中,一切无所遁形。
谢绮栊没有如临雾真的意。
他很直白很残酷地说,临雾真就是残疾了。
“站起来的人有站起来的活法,坐着的人也有坐着的活法。谁看你,你看回去,谁说你,你骂回去,反正我跟着你。”
临雾真满腔的幽怨无法发泄。他可以在无人时对谢绮栊说一堆,却没法在有人的地方,说半句。
他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垂着眼,眼泪一滴滴掉。
谢绮栊没有去看临雾真的泪,只是推着他一直往前,直到没了人,直到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鲜花,他才停下来。
谢绮栊蹲在临雾真面前,像条杂毛狗,头发被临雾真揪得乱七八糟,也有种乱七八糟的好看,但临雾真坚持认为谢绮栊是条杂毛狗。
他已经成了瘸腿猫了,谢绮栊要还是做人,就跟他不般配了。只好做条狗,什么都没有,凄风苦雨里,也只好都成落汤鸡。
在这座混乱又不混乱的大城市,孤儿院里的孩子前途都不太好。好些进了厂,一天干12小时,干得面黄枯瘦的,前头有个跑回来说受不了,模样看上去确实苍老了,刚成年的孩子,一副破落破败干瘦样。
但孤儿院条件有限,没办法养成年的孩子,呆了两天吃了几顿饭,那小子又走了。
说是要去上工地,工地钱多点,厂子里实在受不了,脑袋都麻木了,人都麻了,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干一样的事,只有放假那半天去网吧打游戏感觉自己还活着。
架空文本里的架空城市名叫雍川,非常刻板的几大家族上流社会设定。为了故事情节设立的一些不符合现实的规则,在临雾真踏入这世界后成为了现实。
生成的人物有了自己的生命,有了喜怒哀乐,明白什么叫前途什么叫没活路。
边边角角的路人甲也都有了自己的生活,有的活得还成,有的每日苟活。
临雾真记忆里还有孤儿院生活的片段,系统说是根据炮灰人设和临雾真自身生成的。
回忆起来模糊而真实,孤儿院里的勾心斗角与互帮互助都存在,为了一点好吃的临雾真哄骗了好几个小孩,但有小孩子生病了,也非常焦虑地背着去找院长妈妈。
在那所有的记忆中,出现最多的就是谢绮栊。
他们本来都要成为一对情侣了,要在雍川这座城市寻找自己的活路,把日子越过越好,越来越有奔头。可天不遂人愿,临雾真成了残废,谢绮栊投入了新的爱人怀里。
托以前的情分,临雾真这个拖油瓶也被谢绮栊带在身边吃软饭。
看着这美丽而鲜活的花园,临雾真自知给不了谢绮栊这样的日子,还是不死心地问能不能离开。
“我手好好的,我织毛衣卖,院长妈妈会织,我找院长妈妈学。我想办法供你读书,等你读出来了,你就找一份工作,我们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我会找到找钱的法子的。”
“呆在这里,”临雾真,“我不安心。”
谢绮栊走不了了,走之前得还钱,他还不上钱。
临雾真后续的医护也需要钱,哪怕谢绮栊上工地,也赚不到能补上窟窿的数字。
一纸薄薄的合同,一串连续的数字……谢绮栊想了一会儿,说明天去买张彩票。
“如果中了,没准就能走了。”
临雾真道:“如果我们运气够好,就不会是孤儿,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求老天可怜没用的。可恶。”
“而且为什么中钱才能走,现在不能走吗?你跟他分手不就好了。”临雾真恶狠狠道,“还是你舍不得?”
谢绮栊抬眸,看着临雾真:“是啊,舍不得。”
临雾真眼泪又要掉了。谢绮栊开始爱金钱胜过爱临雾真,而他毫无办法。
他什么都给不了。
谢绮栊说临雾真成小哭包了,福利院的弟弟妹妹们看到了,一定很开心。
“哈,”临雾真快速擦擦眼,“看我笑话,没门。”
擦着擦着眼泪还在冒,临雾真放弃了:“让他们笑吧,笑总比哭好。”
陆兆苔站在阳台上,看见了花园里的两人。
远远的,只见到谢绮栊站起来,捧起了那残废的脸。
两人的神情,或是说了什么,陆兆苔看不清也听不见。
只是太刺眼了。
一副兄弟情深、互相舔舐伤口的模样,真碍眼啊。
他花钱,想看的,可不是这出人间温情戏码。
陆兆苔的视线越过两人,看向更夺目的金红日头,直到眼睛里出现光斑,才微笑地垂下眼来。
临雾真与谢绮栊,那两只小小的蚂蚁没有等待他,推着轮椅走远了。
金光红影,陆兆苔眼里未消的光斑,恰与那小小的背影融合。
过了好一会儿光斑才消下去,走在他领地的两人,也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