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程程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又听到“上药”,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
他怯生生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嗫嚅:“真……真的只是上药?我……我还痛……”
那点刚冒头的反抗小火苗瞬间熄灭,只剩下可怜兮兮的示弱。
霍北霆冷哼一声,不再废话,直接行动。
当微凉的药膏接触到那红肿破皮之处时,苏程程身体猛地一颤,但随之而来的舒缓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咬着唇不再反抗,只是长长的睫毛还在不安地颤动。
好不容易上完药,苏程程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他立刻忘了刚才的惊吓和羞耻。
理直气壮地看向坐在床边丶脸色依旧不太好的霍北霆,小嘴一撇,命令道:“我饿了!你去给我拿吃的来!要好吃的!都是因为你,害我累到都饿了。”
霍北霆:“……”他活了二十八年,敢用这种趾高气扬的语气跟他说话的,苏程程绝对是第一个,也绝对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一股邪火蹭地冒上来,他眼神危险地眯起。
然而,对上那双还带着点红丶却写满“我饿了快给我吃的”的清澈杏眼,霍北霆胸腔里那点怒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
他几乎是认命般地,黑着脸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向外间。
几分钟後,丰盛精致的餐车被推了进来。各色美食琳琅满目,香气四溢。苏程程的眼睛瞬间亮了,尤其是看到那盘红彤彤的大虾和肥美的螃蟹时,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在苏家被苛待的日子让他对这些海鲜垂涎已久,但他娇气又笨拙,向来嫌剥壳麻烦。
于是,他眼巴巴地看向坐在一旁丶气压依旧低沉的霍北霆,伸出白嫩的手指点了点虾和螃蟹,语气自然得像吩咐自家佣人:“我要吃那个虾,还有螃蟹。你帮我剥壳,我不会。”
季川就是在这个时候,拿着紧急文件,硬着头皮推开虚掩的套房门的。
然後,他看到了足以让他怀疑自己是否还在人间的画面:
他那冷酷无情丶动辄让人破産跳楼的活阎王老板,霍北霆霍爷,此刻正坐在奢华的小餐桌旁。
他微微蹙着眉,表情是季川从未见过的……
一种介于忍耐和无奈之间的复杂神色。而他那双签下百亿订单丶执掌生杀大权丶骨节分明丶干净得过分的手,此刻正拿着……一只虾?!
是的!霍爷!在!剥!虾!
他动作甚至称不上熟练,带着点生疏的笨拙,但极其认真。剥好的虾肉被放到旁边一个干净的骨碟里,旁边已经堆了一小撮。
而那个昨晚被带回来的漂亮少年,正坐在他对面,小口小口地喝着汤,时不时用亮晶晶的眼神瞟一眼虾肉,一脸理所当然的满足。
季川:“!!!”
他猛地闭上眼睛,用力揉了揉,再睁开——画面依旧!他甚至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不是梦!
季川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CPU在燃烧。他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想原地消失。
就在他灵魂出窍之际,更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苏程程似乎觉得汤不错,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小块剔好的鱼肉,仔细确认没有刺後,然後……非常自然地伸长胳膊,把勺子递到了霍北霆的嘴边!小脸上还带着点分享好东西的期待:“这个鱼汤里的鱼肉,很嫩,你尝尝?”
季川瞬间窒息!瞳孔地震!天要塌了!地要陷了!他们霍爷有极其严重的洁癖!别说别人筷子勺子碰过的食物,就是公筷夹到他碗里的,他都嫌弃得不会碰!这……这直接喂到嘴边?!
季川绝望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老板的滔天怒火和掀桌子的巨响。
然而……
预想中的暴怒和破碎声并没有传来。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几秒。
季川颤抖着丶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眼缝。
只见霍北霆垂眸,盯着那近在咫尺的丶沾着一点汤汁的勺子,眉头拧得死紧,眼神锐利得像要把它盯穿。
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似乎在经历一场极其艰难的心理斗争。
就在季川以为老板下一秒就要暴起时,霍北霆竟然……
极其缓慢地丶带着一种极其不情愿却又无法抗拒的意味……张开了他那张金贵的嘴!
然後,在季川呆滞的目光中,把那块鱼肉……吃了下去!
吃了……下去?!
季川彻底石化,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霍北霆面无表情地咀嚼丶吞咽,仿佛刚才吃下去的不是鱼肉,而是什麽毒药,但……他确确实实吃了!用了别人的勺子!吃了别人喂到嘴边的食物!
洁癖呢?!那个连别人呼吸靠近都觉得污染的霍爷呢?!
季川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碎成了渣渣,风一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