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秦津斩钉截铁,“我当年查过记档,顶上清清楚楚记录你带去的是一只狸猫。”
薛溶月瞳孔骤缩,一时惊愕失语。
几缕寒风幽幽穿堂,吹动窗边飘落进来的春花,金炉中香柱燃尽,最后一丝青烟袅袅而断,被寒风吹散在佛像前。
沉默许久,薛溶月抬眸直视秦津,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那日,我在街上认出你的狸猫,便好心给你送回府上,你府上的仆役应当就是此时撞见我在喂养它。”
“秦津,我做过的事绝不否认,但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我绝对不会放任旁人在我身上泼脏水。”
“三天。”
她抬起头,黑眸盛满倔强:“三天,我一定会调查清楚,还我自己公道!”
飞檐一角吞吐如银蛇滚动的雨链,长公主府浸泡在朦胧濡湿的雨雾中,檐下花灯被风雨无情撕扯,雕花白玉地砖被积水漫过,静静流淌着水花。
这场春雨断断续续下了三日,直到今日,仍在淅淅沥沥。
乌云笼罩在长安城上方不停翻铺,被春雨裹挟,东西坊市不见行人游客,长街上只留几只鸟雀叽叽喳喳。
夜色将浓,雨势反而大了一些。
秦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烦心外头扰人的雨声,却又不禁瞧向纸窗,目光在静谧的夜色下搜寻。
薛溶月说三天,今日是最后一天。
手指徐缓转动玉扳指,秦津闭目仰靠在软枕上,眉宇微拢。
他并不是真的在意,只是随着时间的临近,想看看薛溶月打算怎么狡辩,还她自己一个公道。
夜色慢慢沉郁下来,黑云滚动,不见星月的雨夜,黑沉如墨。
屋内的蜡烛一点点燃尽,最后一丝火光被黑夜吞噬,秦津眼前陷入漆黑,他闭了闭眼。
子时的打更声透出雨幕遥遥传来,他嘲弄地勾起唇角,感叹自己在薛溶月身上真是永远吃一堑吃一堑又吃一堑。
他甚至开始怀疑,薛溶月又在戏弄他,说不定她这时候正在安稳入睡。
躺下来,将锦被盖在身上,他不欲再等。
雨声在窗外断断续续,秦津闭目,翻了个身子。
……她这么疼惜自己的一个人,即便此事真有蹊跷,她又怎么会冒雨探查?
翻了第二回身子。
她这么言辞凿凿,或许此事真的另有端倪?
翻了第三回身子。
翻了第四回身子。
翻了第五回身子。
……
秦津掀被而起。
黑眸在夜色下发亮,秦津胸膛上下起伏,恼恨地揉着额角,一口郁气堵在心口。
薛溶月不查他查,他倒要看看到底是栽赃嫁祸,还是薛溶月巧舌如簧!
打定主意,秦津刚欲起身出门,声势浩大的雨幕下,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透过雨幕隐隐传来。
随后,便是“啪啪啪”的大力拍门声。
喉结上下一滚,秦津手指蜷缩几寸,忽而心跳得有几分快。
薛溶月在门外不耐烦:“秦津,开门!三日之约,你要是忘记敢睡,我一定不会放过——”
“咯吱”一声,屋门打开,秦津面无表情:“已经过子时,不算三日……”
话还未说完,便猛然一顿,他愣愣看着眼前穿着蓑衣的薛溶月。
他很少见到薛溶月有这般可以称得上“狼狈”的时刻。
雨势大,蓑衣穿在身上也是无用。雨水打湿她的云鬓,发髻已经松垮,雨水将她的衣饰浇透,耳垂上的红玉坠丢了一只,襦裙裙摆沾染上大片的泥污。
薛溶月从外头回来,自然听见子时的打更声,她有些郁闷,但不愿意承认,昂首撞过秦津肩膀,径直闯入:“天还未亮,怎么不算三日内?”
秦津目光从她沾染污泥的裙摆移开,神情有一瞬复杂,停顿片刻,取了一件披风递给她。
夜雨凉寒,湿透的衣襟如同裹了一块冰在身上,薛溶月早已冻得瑟瑟发抖,犹豫片刻,还是不情愿接过,披在身上:“我是不会感谢你的。”
秦津从她的态度上察觉出端倪,抿了抿唇:“你查出……”
薛溶月当即冷哼一声,打断道:“净奴,将那几个人带进来,今夜就好好替愚蠢的秦世子还原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