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有大佬请他免费住宾馆,这可是好事儿,叶云磊问他那人是不是想包养他,阿树没回。
隔了一天阿树才说,怎麽可能,人家可忙着呢,哪有时间管我啊!你怎麽想的,也太高看我了,帅还是我家叶子帅。
叶云磊不太放心,想飞去澳门看他,却在事业关键期走不开身,只好不停给他打电话。
阿树很快烦躁起来,说你怎麽整天打电话,五十多个谁看了不烦,这麽吓人!你都没事儿忙吗!
叶云磊也很上火,我一天给你打两个,你都半个多月马上一个月没理我了!
吵架。冷战。这很常见。
叶云磊一周瘦了五斤,负责他身材管理的老师看过体重秤,又去检查他身体,说干得不错,小叶子,你会火的。
叶云磊笑了,笑得很难看。
再见是出道那天。
他男朋友阿树带着高利贷送来的厚厚一沓债单,从叶云磊公司顶楼一跃而下。
唯一一封留给叶云磊的信,他放在了天台上。
信封的封口放着两个亚克力挂件,一个网球大,是一棵树,一个瓶盖大,是一片叶子。
——伴手礼。
拆开信,里面只有两行字。
小叶子亲啓:
我错了,还错了好远。你说得对,让我常住就是为了让我进套。但知道也出不来了。逃回屿城就是为了再见你一面,对不起爸妈,也对不起你,只好以死谢罪。说我自私吧。依然爱你。
甚至没有落款日期。
信上的字迹太扭曲,是手太抖。
如果不是很亲近的人,根本认不出这字迹属于那个参加过数届书法比赛的三好学生,阿树。
叶云磊拿着信站在天台,看飞得纷纷扬扬的债单。大马路上行人吃瓜丶警察怒吼的声音在顶楼听起来好清晰。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里,他一阵齿冷。
不知何时他松开了手,信被吹远,划出不受控的弧线,好似灵魂也随那封信一并吹走,吹向一片虚空。
他下意识捞了一把,没捞着,回过神一身冷汗地後退,远离了人造悬崖。他双腿发着抖下了楼,走回练习室那刻,噗通一声对镜跪下,抱紧自己。
次日,叶云磊被公司强制解约,赔偿金一百一十五万。
当时还有件更大的事,他这件事和那件事撞了,没登上报纸头条。
他注销了所有社交帐号,在互联网销声匿迹得很顺利。
十八年情谊,叶云磊数次思维反刍,也不知道阿树为什麽这麽对他。
从公司楼顶坠楼,就是要毁掉叶云磊的前程。
阿树真的和信里说得一样很自私,他从五十层顶楼肉身坠下,摔得粉身碎骨,想必头颅炸开丶那张帅脸也早已血肉模糊,却还要拉着活着的叶云磊一起,拉着他的灵魂坠下去。
他堕落的时候会不会很恨他没去找他?恨他能一心一意奔赴远大前程?叶云磊如果真的抛掉事业去找,倒也能找到,但他没有。这是他唯一亏欠阿树的地方。
如果这是命运,那他叶云磊认了。
他看错了人,他为之付出代价。
阿树的葬礼他也没去。
这件事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但那时很多人知道,周止雨也是其中之一。
他不愿被提起。
一整个公司都看好他,每天进公司就有人说叶子,叶大帅哥,什麽时候出道?想买你的专抢你的周边看你拍的电影!不要愧疚地来拿我的钱吧!你这麽好的人别人不知道公司里的人还不知道吗!我心甘情愿!以後除了粉头发,也染点别的发色吧!狼尾也好看,接点发吧?很好搞的!
但他……
但他最终也没有火。
*
周止雨:“借你点儿?”
叶云磊直截了当:“不用,节目拿点,下了节目再努力个两年也就还完了。别想让我欠你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