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哪儿能,这话说的,把我舍友放哪了?什麽叫我一个人睡?”
范砚西只是看他,目光带着太过深刻的洞察,轻易堪破了他笑脸下的不安。
他挂不住笑,在范砚西的视线里落荒而逃。
*
周止雨做了个安宁的梦。
梦里阳光正好,不远处的大漆屏风光亮如新,百鸟朝凤,他坐在雕花窗内的靠椅上小睡,光打在腰,清风阵阵,鸟鸣悠扬。
世界从初始的光中浮现,模糊,虚幻,泛着温柔的暖光。
老妈说他的体检过了,马上就去当兵,还有点不舍得,老爸说,总要经历的,放宽心,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说完,摸了摸睡着的他的头发。
太安谧,也太幽静了。
他数年未曾梦到过这样的场景。
大多时候,他总梦到他们死时闭不上的眸,血,满地车窗玻璃的碎屑……
以及火葬场卫生间镜子里丶自己湿水麻木的脸。
梦里的自己睁开眼,和老妈撒娇,又找老爸要茶喝。
他说不要滇红,周啓勋说不要红茶那绿茶?碧螺春吧?今年新采的茶。
他无所事事地转着圈走,说好——,走进张开胳膊欢迎他的温长风怀里去,靠了一会儿妈妈,嫌热,去找沾水就变色的小狗茶宠,定制的,很像高兴。
那两人坐在庭院玉兰下,白的紫的花瓣纠缠飞舞,花香漫天,半身笼着像要把他们吞没的亮光,喊他小雨。
小雨,小雨,小雨。
耳边是茶水入盏的声响。
树叶哗哗摇动。
于是他在梦里知道了这是梦。
还是不知道是梦的好,不知道就会很久才醒。知道了醒得太快,梦太短,只仓促见了一面。
但怎麽可能不知道。
故人早就不复存在。
在幻觉般的梦里,他怎麽可能想不起来。
不知何时,院子向远处退去。
原来不是院子,是他自己在退。止不住。
怎麽能退得那麽远?回去要很久了吧?他还回得去吗?
这短促的疑问与黑夜接壤。
周止雨就这麽抱着被子卷流着泪,在凌晨两点五十四分睁开了眼。
翟祁那边簌簌响了一阵,递来一包纸巾。
*
第三集上开拍。
前两集节目在抓江阳和林诗越这对,第三集开始要抓杜清秋和温然这对。
节目组这集设计了挺多部分的,他俩化妆时候都在熟悉环节,要去哪里,干什麽。倒不至于背台词,但流程必须知道。
周止雨和往常一样去化妆间,他旁边的位置却没坐着翟祁,而是范砚西。
范砚西颔首和他打招呼。
周止雨下意识闭了一下眼。
冰敷五次,一次十五分钟,还有熬大夜画画的翟祁在旁边给他掐表,他不信范砚西看出什麽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范砚西扫过他,很快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