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怎麽不还手!”溯风大叫。
“四公子往後可得叫少将军一声大舅子,你说他为什麽不还手?”宋迁高深莫测地笑。
“我要写信给老骆,让他筹备大婚。”定山拂泪。
炽热的圆日终于依依不舍地落下了林间,遁入阴影中,消逝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缓缓降临的冷月和寂静。
江月见从马车中醒来时,见到的便是外头一轮弯弯的月亮。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官道上剧烈地颠簸着,车厢狭窄密闭,四周寂静无声。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粗糙的牛筋绳深深地勒进皮肉里,嘴里塞着的麻布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土腥味,一阵郁气上涌,她忍不住想咳嗽出声,但硬是咬牙憋住了。
昏暗的光线从窗帘缝隙透入,隐约能看出车厢对面的阴影里,坐着一个人影,正是容愈。他似乎有些疲惫,正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车厢的晃动也没能让他立刻醒来。
她强忍着不适,艰难地在狭窄的空间里调整姿势,後背紧贴着车厢木板,用力地摩擦着手腕上捆绑的绳索。绳子勒得极紧,每一次摩擦都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她死死忍着,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轻易将绳索割裂。
不能就此束手待毙。她忽然想起袖中还藏着容羡赠予的半截紫竹发簪,因着末端尖锐,易于藏匿,她一直将其藏在袖中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便能派上用场了。
她屏住呼吸,动作更小更轻,缓缓挪动手臂,将发簪一寸一寸排出袖口,掌心一握,再以指节捏紧发簪,耐心地用指尖一点点抠着丶挑着那细微的缝隙,重复割磨。
她不能让别人将自己当做筹码去威胁阿兄和谢徵玄。
时间一点点过去,手腕的酸麻和车厢的颠簸几乎让她昏厥,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终于,她感觉手腕的束缚似乎松脱了一点点,她心中狂喜,面上却不露,只是更加用力地扭动手腕,试图将双手从那空隙中挣脱出来。
就在这时,对面一直在小憩的容愈,眼皮突然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她身上,精准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
“哼。”容愈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冷哼,他甚至连姿势都没怎麽变,只是眼神更加阴鸷地盯着她狼狈挣扎的样子,仿佛在看一只落入蛛网徒劳扑腾的飞蛾。
江月见的动作瞬间僵住,被抓个正着的羞辱感让她浑身冰冷。
她放弃了挣扎,身体无力地靠在车厢壁上,被堵住的嘴只能发出粗重急促的鼻息,但那双看向容愈的眼睛,却燃着不屈的火焰。
容愈似乎觉得她的眼神有些碍眼,或者是对她的反应感到一丝无趣,他微微向前倾身,语气平淡道:“小姑娘,省点力气吧。本官既然敢带你上路,就不会给你任何逃走的机会。这种小把戏,徒增笑耳。”
江月见盯着他,眼神毫不退让,拼命地扭动着被堵住的嘴,试图说出点什麽。
容愈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动作不算温柔地扯掉了她嘴里的麻布团。
她立刻贪婪地大口呼吸,几息後,她擡起眼,恶狠狠地盯着他,问道:“容伯伯,你想做什麽?抓我回京,把我交给皇帝,用我要挟摄政王和我阿兄,你们容家就能得偿所愿了?”
容愈靠在车厢上,闭着眼,仿佛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
江月见忍着恨意,继续追问:“我父亲的案子,你也有参与,对吗?什麽沈遂丶吕和顺丶柳章……全是你的棋子,连容羡都被你蒙在了鼓里,为你说和,他还以为你是清白的!江家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如此赶尽杀绝?告诉我,抓我到底是为了什麽?皇帝真要杀我,大可不必劳动中书令大人亲自来,一道密旨就足够了。”
她越说越快,带着孤注一掷的试探。
“是不是皇帝要杀的人,不仅仅是我?他在怕什麽?怕摄政王和我阿兄……联手对付朝廷?”
这话终于戳中了容愈的某种心思。
他猛地睁开眼睛,那眼神锐利,一丝被看穿的阴冷快速掠过。他上下打量着江月见,似在重新评估这个他眼中“必死之人”的价值。
片刻之後,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残忍快意的笑容。
“江家丫头,倒是有几分小聪明,不像你那不识时务的父亲。不过……”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告诉你这个将死之人也无妨。你都猜对了,不过……让你去京城?呵,根本不必那麽远的路。”
江月见瞳孔收缩:“什麽意思?”
容愈靠回车厢壁,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但眼神中那份恶毒的快意仍未消散。
“你以为这马车是往京城去的吗?错了。”他慢悠悠地说,“我们现在的方向,是浔阳城。你这种罪囚,还不配入京。”
“浔阳城?”
容愈阴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扭曲的期待。
“等到了浔阳城,一切自有分晓。别着急,小丫头,谜底很快就要揭开了,而你……就要彻底终结在这里了。”
他说完,再次闭上眼睛,彻底无视了江月见的存在。
江月见如坠冰窟。
为什麽是浔阳城,而不是京城?浔阳城里,还有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