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白皙的脖颈顿时留下鲜血。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燕云珩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头的火气更盛,却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有人敢这般对他说话,更没人敢嫌弃他给的荣华富贵。可看着薛沉璧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眸子,他竟有些语塞,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燕云珩定定地看着她,看了许久,久到薛沉璧的手臂都有些发酸,他才缓缓叹了口气,语气里的强硬散去了不少:“你先把簪子放下,此事我们可以再商量。”
“没什麽好商量的。”薛沉璧态度坚决。
两人再次陷入僵持。岸边的行人渐渐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开始有人驻足观望,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燕云珩眉头皱得更紧,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只会引来更多人围观,若是身份暴露,只会更麻烦。
他深深地看了薛沉璧一眼,最终还是妥协了:“好,我不逼你。你先把簪子放下。”
薛沉璧没有立刻放下,而是警惕地看着他:“你当真不再提入宫之事?”
“至少今日,我不再提。”燕云珩回答道。
薛沉璧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不像是在说谎,才缓缓放下了握着发簪的手,将簪子重新插回发间,慢慢将散落的长发挽起。
“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薛沉璧说完,转身带着盼儿离开。
燕云珩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下意识的握紧了手。
盼儿此刻仍是心有馀悸,刚才她可全都看见了,表姑娘竟然敢这般和当今天子说话。于是等走远後,她才小心的询问道:“姑娘,若是陛下因此迁怒裴府怎麽办?”
“不会的。”
薛沉璧用手帕将脖颈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方才抵着簪子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手帕刚一触到皮肤,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盼儿忍不住又问:“为何不会?姑娘您这回拒绝得这般彻底,连陛下的面子都不给,他可是天子啊,哪能容得下旁人这般顶撞?”
“表哥是朝中重臣,是陛下倚重的左膀右臂。这天下刚安定没多久,陛下正是用人之际,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和表哥伤了和气。”
盼儿听得似懂非懂,却见薛沉璧说得条理分明,心头的慌乱渐渐压下去几分,只是仍有些不放心:“可……可万一陛下不罢休怎麽办。”
“不过是帝王的好胜心罢了。”薛沉璧淡淡一笑,笑容尽显讽刺。
“这宫里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新鲜劲儿一过,自然会忘了我这号人物。”
二人说话之时,马车已经到了裴府。
“走吧,进去了。”下了马车後,薛沉璧对盼儿说了一句,率先迈上了门前的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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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三年後?”
江锦书刚端起茶杯的手猛地一顿,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妹妹,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莫不是忘了他之前如何伤你的心了?”
锦岁握着茶盏的手下意识收紧,在江锦书的注视下愈发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忘。只是……三年後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江锦书“唉”了一声後,端起手中的茶盏。
“岁岁,要我说你就是太心软。”
锦岁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裴霁明单膝跪地时的模样,她忽然擡起头,望向江锦书,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也带着几分坦然:“哥哥,我承认,我确实没法对他强硬起来。”
江锦书刚要开口再说些什麽,却见锦岁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继续说道:“其实……在嫁给她之前,我就心仪他了。”
“你说什麽?”江锦书像是被惊雷劈中,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怔怔地看着锦岁,嘴巴微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脸上的震惊比刚才听到“三年後”时还要强烈数倍。
“你……你心仪他?在嫁给他之前?”江锦书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他从未想过他的妹妹竟然还藏了这份心思。
江锦书听得心头五味杂陈,他一直以为妹妹是被迫接受这门婚事。一想到自己当时还极力撮合妹妹和李鹤洲,他顿时便觉得自己是个混账哥哥。
他那时总觉得李鹤洲温文尔雅,定能给妹妹安稳日子,一想到这里,他便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江锦书重重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缓和了些:“其实,你和离的消息传开後,京里不少人都动了心思。”
锦岁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动了什麽心思?”
“求娶啊。”
江锦书擡眼望着她,眼底带着几分复杂:“你忘了?你没成亲之前,可是京里数一数二的贵女。江家世代书香,你又生得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时多少王公贵族想求娶你,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你合离,虽说按规矩算是失了些体面,可在那些人眼里,你依旧是那个风华绝代的江家大小姐。这阵子,已经有不少人托媒人上门,想探探你的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