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欢你
她还记得我吗?柏语踌躇良久。
她还记得她的名字,于一一,插班生,对于她来说昨天刚听完这位新同学的自我介绍,第二天就达成了十年老同学成就。骤然降落在多年之後,于一一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她认识的人,柏语觉得自己怎麽都该把握这个了解这段空白的机会。
一鼓作气喝完手边的茶,柏语跨出茶馆,走向对面。这位昔日同学的生意实在很火爆,跟前排了一溜等着画画的人,还有很多游客两三层围在她身边,看她怎麽快速勾勒线条。柏语一时间根本挤不进去。
她颇有耐心地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里面的人看够了退出来,她就往里走一点,再走一点,直到挤进了最里层,就在这老同学的斜後方。
一开始她只顾着往里挤,进了里面见作画之人的注意力全在画上,她也不由得看向画上细腻的笔触。哪怕她是个外行也能看出这作画水平不俗,落画虽快但十分精准,无一废笔,顾客的神态甚至气质瞬间跃然纸上。柏语不知不觉就看入了神,等她反应过来,周边的游客已经稀疏不少。
已经在人家跟前杵了好半天的柏语,心中感觉微微的操蛋。不会真的不记得她了吧。柏语研究了一下自己的站位,她已经从刚刚的斜後方往前移不少,是一个对方稍稍扭头就能看到的位置。柏语暗暗思索一会儿,又不动声色地往人家正对面挪了挪,再挪了挪,想挪第三次的时候一个大爷“啪”的拍在她肩膀上:“姑娘,这得排队的。”
“哎,好的大爷。”柏语摸摸鼻子,讪讪地走到队伍最後,倒也如了她的意,她们算是面对面了,只不过她在暗暗打量人家,但对方却没有注意到她。
已经可以得出答案了。一个熟人在身边晃来晃去肯定能察觉到,看来要不然是她们当初就不太熟,要不然是毕业後相忘于江湖。总而言之——不熟。
那就没什麽搭话的必要了,不过队已经排上了,反正她也没事说,干脆就画上一副吧。柏语想着,又过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了她坐上了那一方小凳,于一一朝後面排队的人说:“这是今天最後一位了,感兴趣的明天再来吧。”
人们一下子散去,原本热闹的人群瞬间就剩她们两个,柏语忽然紧张起来。
“眼睛看我哦。”于一一说。
柏语反应过来,收回飘忽的视线,正视眼前人。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尽管于一一的容貌变化不大,但气质却沉稳很多,她印象里的于一一还是在自我介绍时稚嫩青涩的少女。柏语十分感慨,她忽又想起自己的初衷,这麽多年,自己变成什麽样了呢?
她想着,又放空脑袋看着于一一动作着的,细白的腕子,上面挂着一串白玉珠。
“你是来这旅游的吗?”于一一问道,于一一的忽然发问让她一惊,但还是回道:“对,旅游。”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什麽在这里,可她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要做什麽,所以只是停留。
对方开了第一个话头,她就该开第二个,柏语随意说道:“你的手串挺好看的。”
“是吗?”于一一停住画笔,看看腕上的佛珠,神情复杂,竟直接把佛珠取下,抓住她的手套上去:“送你了。”
“不不不,”柏语没跟上于一一的思路,慌忙把佛珠取下推回去,她只是随口说一句,完全没有夺人所好的意思:“我怎麽好意思收你的东西。”
柏语感觉于一一周身的温度一下子冷了几个度,柏语呼吸一紧,瞥向于一一,她说错话了?
“你不喜欢,那就算了。”于一一轻轻说了一句,把佛珠收回,柏语心中忐忑不安。
她好像做错了事情,但她不知道是什麽。小时候的成长环境让她特别会看别人的眼色,她敢肯定于一一现在有些失落。
她又让她伤心了。
这句话在脑中一闪而过,心中一阵尖锐的疼痛,伴随着难言的酸楚,柏语愣住,她这是怎麽了?
肖像很快就画完了,柏语把画捏在手里,站起身却没走,犹豫地看着于一一收拾东西,鬼使神差,柏语有些激动开口道:“那个,其实我们是高中同学,你还记得吗?”
话音落下,于一一猛地擡头看她。
看到于一一错愕的表情,柏语尴尬得脚趾扣地。她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柏语刚说完就後悔了,此刻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立马离开,可她终究没动,她还是站在原地,和于一一四目相对。
于一一的表情莫名变化起来,嘴角抽动,面皮绷紧,让柏语也头皮发紧。而变化不知道几次,于一一突然挺温柔地笑了,眼睛久久注视她:“好像还记得。”她提起画箱缓缓起身,“明天见。”
记得就是记得,什麽叫好像记得,柏语躺在酒店床上,用手背盖住眼睛,暗自腹诽。明天见?她才不想明天见,反正她们也不熟悉,她从于一一那得不到什麽信息。柏语做了决定,被子一盖,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
可能是白日多思,夜里多梦,梦中恍恍惚惚她看到一个女孩背身抱膝坐着,头埋在膝间,身体一抽一抽。柏语疑惑地探头看这女孩,可她脸埋得太紧,什麽也看不到。她想一走了之,但不管朝哪个方向走都会回到原点。想无视,可女孩时有时无的抽泣让她心烦。
柏语无奈地坐在她旁边,轻轻碰了她一下,女孩一下子就不哭了,却也不擡头。柏语问道:“你为什麽哭?”
女孩默不作声。
柏语有点尴尬,又说:“你别哭了,哭是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