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沈雨泽翻了个身,看向睡在旁边垫子上的陆平。即使周围一片漆黑,但沈雨泽的眼睛还是亮亮的,让人很安心。
沈雨泽:“看,他们都去过了,什麽事都没有。”
陆平瓮声瓮气:“那是他们人多……”
“陆平,二十万。”
“……睡觉睡觉。”
陆平赶忙闭上了眼,呈躺尸状,四肢摊平,睡得安详又老实。沈雨泽怕他肩膀受凉,帮他把毛毯提到肩头,然後才紧挨着他一同睡下。
过了不久,沈雨泽忽然感到怀里一暖,某个胆小的家夥滚进了他的毯子里。
胆小鬼摸索着揪住他的衣袖,眼睛都不敢睁开,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沈雨泽,雨又下大了,天这麽黑,你不要害怕哦。”
沈雨泽又无奈又好笑,反问:“如果我还是害怕怎麽办?”
陆平没有说话,只是又向沈雨泽的方向挪动了几公分,几乎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他用行动做出回答——如果还是害怕的话,那就再抱紧一点吧。
……
陆平在雷声中醒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时间不知道身处何时何地。他在黑暗中放空了半分钟,意识才逐渐清醒。
哦……对了,因为台风雨,他已经接连两晚留校了。
沈雨泽在他身後沉沉睡着,两人的垫子拼在一起,他的後背贴着少年的胸膛,少年的手臂环搂住他的腰,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贴在他的小腹处。这样一来,他整个人几乎被沈雨泽抱在怀中。
陆平有点脸热,他轻手轻脚擡起沈雨泽的手,从对方怀里钻了出来。
他都十七了,明年就要成年了,居然还被不入流的学校怪谈吓成这样,沈雨泽虽然没说什麽,但一定在心底偷偷笑话他吧?
陆平现在平静下来,没那麽害怕了。从小到大,台风雨年年都来,夏天更是家常便饭,隔几周就会放一次台风假。这次的台风雨虽然大,但在记忆里还是经历过几次的,他真不该如此胆怯。
他回到自己的垫子上想要酝酿睡意,但不知是不是身边少了一份温度的原因,他翻来覆去怎麽也睡不着。
他负气的挠挠头,从垫子上爬了起来。
算了……先去放个水吧。
陆平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沈雨泽和他一起去厕所,但转念一想,他怎麽能屈服于恐惧之下?又不是那些小女生,上个厕所还要手拉手……两个男生一起去厕所算怎麽回事啊,他又不需要沈雨泽帮他扶着!
想到这里,陆平勇敢地起身穿鞋,蹑手蹑脚地迈过班里沉睡的同学们,向着男厕所走去。
教学楼的走廊呈回字形,这样的设计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管从哪个地方丶向哪个方向出发,只要一直走下去,最终都会走到想去的地方。
陆平上完厕所後打算回教室,结果夜半迷糊,走错了方向。当他意识到时,他已经从水房门口经过了……而水房之後的下一个路口,就是女厕所。
陆平:“……”是现在调头往回走,还是头铁继续前进?
现在往回走,当然是顺顺利利无波无澜,但胆小鬼的烙印就要永远盖在他脊梁骨上!勇敢的男人(?)陆平怎肯承认自己的懦弱?
不,不行!
“二十万,二十万,二十万……”陆平在心底默念着咒语,独自一人勇敢地踏向前方征途。
他的手机早没电了,他没带充电线,手机电池在勉强撑了一天一夜就安息了,所以他现在身上没有一个照明设备,也完全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身侧的走廊玻璃窗上,用胶带贴着一个个巨大的“米”字,阴影落在地上,扭曲得不成型。狂风骤雨在玻璃窗上敲打,那些雨滴扒着玻璃缓缓下滑,像是天在哭泣。
二十万,二十万,二十万。
陆平咬牙往前走。他就是这样又固执又可笑,明明他脚软的像面条,但就是不肯承认自己会害怕。
二十万,二十万,二十万。
只要走过这个路口,亲眼见到女厕所,就能破除诅咒了!!
长长的楼道仿佛没有尽头,陆平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拐角终于近在眼前。
他做好准备,缓缓转过身——是的,没错,他看到女厕所了!
确实是女厕所,同男厕所一样,门上挂着淡蓝色的半遮帘,半遮帘上印着一个巨大的“女”字。“女”字是红色的,白天看足够醒目,但在这样电闪雷鸣的夜晚,那个猩红的“女”字仿佛刻在了视网膜上。
厕所的门敞开着,女厕所同男厕所一样,分为内外两间。外间洗手,内间是一个个独立的单间。
这麽看上去,也没什麽不同嘛。
陆平一直提在胸口的浊气缓缓吐出,他笑话自己,果然脑补才是最可怕的,哪有什麽白衣女鬼……
然而他的这高提的心还没完全放下,就在此时,他身後的窗户再也承受不住骤雨的袭侵,突然被吹开!贴有米字型胶带的玻璃窗狠狠撞击在墙上,狂风裹挟着雨水倒灌而入,阴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陆平的後背。
呼啸的风雨穿过走廊,直接吹向了女厕所。淡蓝色的遮帘被从正中吹开,帘布在风中翻卷,里面的一切都一览无馀。
——只见在半空中,一道白色的人影在空中飘荡,长长的黑发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
那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动作,她四肢扭曲丶仿若无骨,乘风而起,黑发犹如海藻,在风中中摇曳。
陆平瞳孔紧缩,一时间他连叫都忘了如何去叫,整个人呆立在那里,四肢沉重地像是被施展了定神魔法。
怎麽办……怎麽办……学校里居然真的有鬼……
电光火石间,他脑中想起了一个人,在他被惧怕包裹时,那个人的名字就这样从他的喉咙里冲出。
“……雨泽……沈雨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