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从军将士五大三粗的凶相,少年疏容朗目,一身玄甲,外罩墨狐大氅,唇线紧抿,他视线冷冷扫过洛晚,并未停留。
身后棠梨倒吸口凉气,急扯洛晚衣袖。
洛晚随众人缓缓屈膝,却见少年唇角忽地勾起一抹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添几分讥诮。
王军队列渐远,洛晚望着那道挺拔背影若有所思。
待仪官再喝“跪——”时,她眉梢微扬。
冷傲孤绝,不可一世,睥睨众生,原来帝王之相在江辞尘年少时已锋芒初露。
院内树枝上积满了雪,沉甸甸的,仿佛随时会折断,那青梅依旧倔强地挂在枝头,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回到屋内,棠梨接过斗篷后将其搭在木施上,洛晚坐回窗边罗汉床上。
棠梨走过来,轻声道:“小姐,这茶都凉了,我换一盏吧。”
洛晚“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不多时,棠梨换了一盏热乎的普洱熟茶,叮嘱道:“小姐别多喝,不然晚上容易失眠。”
“无碍。”洛晚道。
反正今晚她也没打算睡觉,与沈府的谈判,就在今夜。
棠梨镇定了好一会,提起方才在跪迎北国大军的场景:“刚刚可吓死我了,我以为士兵会把我们关入大牢呢。”
洛晚闻声瞧向棠梨,问道:“为何?”
“小姐您刚刚没注意吗?”棠梨惊魂未定:“马背上的那人看过来时,那眼神,吓人得很。”
“害怕吗?”
棠梨蹲下身摆弄着火炉,撇撇嘴坚定道:“不怕,我就是担心我们死了,没人能帮小姐报仇了。”
说着说着眼眶里蓄满了水盈盈的泪珠。
她的小姐,这一生过得太苦了,四岁丧母,十岁被姨娘驱赶出府。
颠沛流离的生活过了五六年,好不容易凭借自身才学,将茶商之路在各国内打通。
却又恶疾缠身,死在了离家千里的塞外,连最基本的衣冠冢都是随手立的。
屋内有片刻的寂静,洛晚从来不会做安慰人的事。
徒有其表,治标不治本。
她既答应帮池绾绾报仇,就不会食言。
洛晚端起茶盏倒了杯茶,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多添点炭吧,今晚多半会下雨。”
边喝茶边将目光投向窗外的灯火长街。
待天空泛起墨蓝色,灯火长街暗了,竟真的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
洛晚一身墨色夜行衣紧裹身躯,窄袖收腕,腰间以玄色革束起。
半幅黑纱自鼻梁蒙至下颌,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脑后青丝全部绾成男子式样的圆髻。
洛晚瞧着眉头紧锁的棠梨,一时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清在哪。
嘱托道:“记得烧壶开水。”
棠梨点点头:“外面雨雪寒凉,小姐早去早回。”
上一世不曾留意,然而交易最后的结果表明,棠梨的担心并非多余。
听雨楼分为牵机,治病炼毒;哑声,贩卖情报;判官,专养死士。
死士分为一阶、二阶、三阶,一阶为最低等,一阶是成为死士的最低门槛。
成为死士有资格挑选副手,副手称为“影子”。
听雨楼绝大多数死士在外生死十余年,不过只是二阶,少数在成为二阶前就丧命了。
升为三阶才有资格挑战楼主,取代楼主,继而登上楼主之位。
而洛晚是听雨楼近百年唯一一位,刚出楼就是二阶的死士。
洛晚的天赋,也成为她轻敌的导火索。
与宰相府所派死士的交锋,竟让她差点儿死在锦西城。
明暗相隔,抬头可以看见被摇曳火烛映在纸窗上的身影,来人谨慎地带了面纱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