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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2页）

&esp;&esp;“滚！”

&esp;&esp;大概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一改往日隐忍的态度，想断了两人之间的情，只是最后那声“滚”字，喊得喉咙腥甜，一口血水喷涌而出。

&esp;&esp;“别管我了，走吧。”她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嘴角就往外冒出一口血，凄惨无比。

&esp;&esp;昔日清冷如谪仙的人，此时弯着腰跪在哪里，就像被打碎的美玉，凄凉又脆弱，原本一头墨发，如今却在鬓角生出了几缕斑白，竟是少年白头的征兆，整个人宛如失去了生气，血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滴答滴答地滴落在白净的床单上。

&esp;&esp;萧宁眉心紧蹙，眉宇间的痛苦尽显，流露出几分凄哀孤冷，她紧紧地握住沈今生冰冷的手，噪音极低极温和，是从没有过的语气，落在沈今生耳边，一遍一遍像一种安抚，“今生……你别怕，有我在。”

&esp;&esp;沈今生意识越来越模糊。

&esp;&esp;她觉得，萧宁大抵是在唤她本名，沈素。

&esp;&esp;沈素是她养父为她取的名字，素是朴素，随遇而安的意思。

&esp;&esp;为了逃难，才逼不得已改了如今的“今生”。

&esp;&esp;女人那安抚的话语在耳边不断回荡，就像是夜里的最后一盏烛，点亮了最后一段路。

&esp;&esp;恍惚间，她看到火光，高堂、亭榭、朱门、石狮……

&esp;&esp;看到了沈家。

&esp;&esp;曾经的沈家是何等的繁华，朱红色的门扉，高堂楼阁，雕梁画栋，碧绿如翡翠的池水，流水成溪，鲤鱼戏水，一片和谐，亭台楼阁间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小桥流水人家，正是江南水乡的模样。

&esp;&esp;养父站在门前，笑吟吟地，一如她及笄礼那天的笑容，灿烂又温暖。

&esp;&esp;只是突然，火光四起，沈家的下人们惊慌失措地到处呼喊，救命，喊着离自己最近的人。

&esp;&esp;庭院里的石榴树好似开了花，一阵风吹过，满目的红艳，霎是好看。

&esp;&esp;沈今生终于支撑不住，意识坠入深渊。

&esp;&esp;萧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今生——”

&esp;&esp;——

&esp;&esp;一声惊雷炸响。

&esp;&esp;宫外，暴雨如天河倾泻。

&esp;&esp;宫内，烛影昏黄，在墙壁上投下不安的晃动。

&esp;&esp;玉玄再次睁眼时，已是深夜。

&esp;&esp;他浑身无力，瘫软在床上。

&esp;&esp;喉咙像是火烧一样，又痒又痛，下意识就想要喝水。

&esp;&esp;“珂儿，珂儿在哪？”

&esp;&esp;雷声轰鸣，闪电闪过，照出床前的人影。

&esp;&esp;“父王，女儿在、在这呢。”许是因为昨晚哭过，玉珂眼睛仍旧微红，素日里华丽的宫装也被她换成一袭素衣，显得柔弱清丽。

&esp;&esp;玉玄看着女儿眼下的青黑，苍白地上扬了嘴角，“我渴了，去给我倒杯水。”

&esp;&esp;玉珂应了声，转身去倒水，倒了一杯温水，复又回到床前，小心地扶起他，将水杯递到他嘴边，“父王，您慢点喝。”

&esp;&esp;玉玄就着她的手，慢慢喝了几口，干涩的嗓子得到滋润，稍稍缓过来些，气息也逐渐平稳了下来，“珂儿，你辛苦了。”

&esp;&esp;玉珂喉头一哽，泪水决堤：“父王，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大哥么？他心狠手辣，为了权位不惜一切代价，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下得了手，他根本就不配做一国之主。”

&esp;&esp;玉玄不过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却华发丛生，憔悴得不成样子，眉眼间尽是疲惫，不复前段日子的意气风发，一双眼睛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变得灰蒙蒙的，没有焦距。

&esp;&esp;他缓缓地抬起手，似乎是想抚一抚玉珂的头，却因为无力，手臂悬在半空，又落了下去，半晌才开口：“你大哥……是嫡子，理应继承大统。”

&esp;&esp;玉珂悲愤交加，“他若安分守己，女儿何至于此，可他呢？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顾，偏要行那悖逆人伦之事来折辱于我，父王，这些年您是真不知情，还是……纵容他自取灭亡？”

&esp;&esp;她字字泣血，“外人皆道您宠我，可您心里……何曾不是事事以他为先？纵他伤我，也只道我任性胡闹！”

&esp;&esp;玉玄沉默，眼皮微阖。

&esp;&esp;“他朝堂跋扈，后宫更是无法无天，逼死玉葵姑姑，令我郁郁寡欢……这些，您都视而不见吗？您这般纵容，是要做他手中屠戮亲族的刀吗？”玉珂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刺心，“您真要看着他登基，坐稳江山，然后将我们……赶尽杀绝？”

&esp;&esp;玉玄半靠在床头上，双眼微阖，一副不欲再聊的模样，声音也低沉许多，“下去罢，本王乏了。

&esp;&esp;玉珂咬牙咽下悲愤，终是不能逾越，见他实在困倦，不再多言，默默地将水杯放在案上，将灯烛吹灭。

&esp;&esp;“女儿告退。”

&esp;&esp;行至门边，她最后道：“无论父王作何决断……女儿……都站在您这边。”

&esp;&esp;玉玄没有回答，许久之后，发出一声厚重的叹息，那声满是苍凉意味的叹息，如同寒冬腊月的飘雪，寒得刻骨。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