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毕竟是当官的,脑子转得很快,又说:“我这就安排人手,护送您回府。”
&esp;&esp;“用不着,你先去请大夫来,本夫人的夫君伤势不轻,至于毕钦,等圣上处理即可,她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萧宁神色平静,几句话便安排了众人,说完,也不看淮泗,扶着沈今生上二楼。
&esp;&esp;淮泗跟在她身后,小声说:“就不管管我吗?”
&esp;&esp;萧宁一个眼刀扫过去,冷声道:“别给我添乱。”
&esp;&esp;淮泗心中叫苦不迭,却不敢言不敢怒,守在门外,以免节外生枝。
&esp;&esp;不久,大夫匆匆赶来,为沈今处理伤口,只是伤口太深,露出了森森白骨,又流了不少血,纵然日后痊愈,也免不了要落下些残疾。
&esp;&esp;沈今生靠在软榻上,整个人好像散了架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esp;&esp;萧宁在一旁看得心惊,攥着沈今生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她毕竟不是铁石心肠,见心爱之人这副模样,难免触景生情,红了眼眶。
&esp;&esp;沈今生摇头,表示无碍。
&esp;&esp;气氛沉默下来,屋内只剩下她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esp;&esp;桌上放着半截红烛,快要燃尽。
&esp;&esp;“今生,我去给你倒杯水。”萧宁起身,向一旁的桌上走去。
&esp;&esp;“别,别留我一个人。”沈今生伸手,拽住她的衣角。
&esp;&esp;萧宁被这一动作惊住,转过身来,她忽然意识到,沈今生好像很依赖她。
&esp;&esp;“求你,别留我一个人。”沈今生重复了一句,她神情憔悴,声音低哑,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眼。
&esp;&esp;萧宁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扶着榻,缓缓坐下来,坐在沈今生身边,一双胳膊从后面紧紧缠住她的腰,抱在怀里,看着大夫为她处理伤口。
&esp;&esp;这是一项非常繁琐的事,需要先清洗,再缝、上药,最后包扎。
&esp;&esp;清洗伤口用的是温水。
&esp;&esp;上药的时候,大夫没敢用药膏直接涂抹,而是将药丸研磨成粉末,轻轻地吹在伤口上。
&esp;&esp;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半时辰。
&esp;&esp;因为伤处位于小臂,衣袖被剪开,大夫说必须时刻注意伤口,避免再次撕裂,所以她那一侧胳膊便悬空着,丝毫不能动弹,但好在沈今生神情平静,并未因为疼痛而蹙眉。
&esp;&esp;过了会儿,
&esp;&esp;萧宁忍不住偏头看她,神情有些恍惚。
&esp;&esp;她早在先前就发觉,沈今生的头发白得极快,好似在骤然之间便白了青丝。
&esp;&esp;如今鬓边更是白花夹杂。
&esp;&esp;沈今生将女人的神情都尽收于眼底,轻轻叹了口气:“人总是要白头的,这没什么大不了。”
&esp;&esp;或许是蛊虫的原因,又或许是忘川花所导致的。
&esp;&esp;但她已经不想再在乎了。
&esp;&esp;她如今能同萧宁同床共枕,便是昔日和上天求来的恩典。
&esp;&esp;萧宁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滚落下来。
&esp;&esp;好像……
&esp;&esp;好像沈今生待在她身边,一直就没安稳过,大伤小伤从未间断,可是她没有一句怨言,疼也只一人默默受着。
&esp;&esp;沈今生才十八啊,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别的少年,不知过了多少快活日子。
&esp;&esp;可是沈今生呢,被苦难折磨着,鲜衣怒马不曾驻足,歌舞笙箫不曾入耳,学堂里的笔墨、山间的鸟鸣、林下的清风、桥下的溪流,通通不曾沾染过她的少年时光。
&esp;&esp;更没有任何向往,有的只是身上的伤疤,还有一颗逐渐麻木的心。
&esp;&esp;沈今生伸出另一只手,为她拭去眼泪,轻轻道:“夫人,别哭,我没事。”
&esp;&esp;萧宁哭得更凶了。
&esp;&esp;其实沈今生这一句话,她已经听了无数遍。
&esp;&esp;但每次听到,还是会难受得不能自已。
&esp;&esp;
&esp;&esp;处理完伤口后,大夫询问了沈今生的过往病史,得知她以前强行破蛊,损伤了心脉,尤其是在夜里,会心口疼痛,时不时冒冷汗。
&esp;&esp;方才又遭逢变故,受了内伤,导致元气大损。
&esp;&esp;大夫叹气,自认为治不了,只开了两贴药,便收拾好药箱,嘱咐沈今生好生保养,按时服药,定时复诊,要她切勿再做蠢事,不然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
&esp;&esp;临走时,他又拉着萧宁说了几句,让她千万好好照顾沈今生,受了这么重的伤,没有个月,是万万好不了的,至于以后能不能痊愈,能痊愈到什么程度,都是未知,全看沈今生的造化。
&esp;&esp;萧宁应下,将他送出门,转头便吩咐淮泗去包下整个君又来,不许任何人出入,如有违令者,直接拉出去打,又让张竟思晚些时候送来洗漱用品跟干净衣物,这才折还回来,从床上取下薄被,盖在沈今生身上,掖好被角。
&esp;&esp;做完这一切,她搬了凳子,坐在榻边,抚着沈今生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