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访枫:“……!”
一只白眉鸫降落,叼着一颗红浆果,把它放在她手心。紧接着,一只松鼠带着三只小花枝鼠悉悉索索地来了。两只老鼠是普通的棕色,一只意外的洁白。暖乎乎的小东西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哼哼唧唧地叫嚷。
最後,一只年迈的梅花鹿踱步到她身边,慢悠悠坐下了。
梅花鹿口吐人言:“观棋在学步,你要来带她吗?”
祁访枫估摸着自己的伤势,就点点头。梅花鹿呦呦呼唤两声,小松鼠就跳过来,在祁访枫面前变成一个小娃娃。
人类盯着她左瞧右瞧,心说:【“我当年是不是也就这麽大点,老师才那麽疼我?”】
圣通王没说话,祁访枫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年幼的女娃。
发白的草叶抚过那双新生的稚嫩双腿,小姑娘沉默了几秒,她僵硬地发力起身,踩住晃动的枯草。
那枯草似乎还充盈着力量,无形无影地伸展弹开,让柳观棋刚刚站稳又跌下去。
人类紧张地护住她,让直直摔下的她倒在自己臂弯。小姑娘挂在她小臂上,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祁访枫一时搞不清楚她的目的,只能小心地将她扶好,引导着她再迈步一次。
柳观棋低头看着地面,在支撑下再度迈步。她慢慢操控起自己的身体,与兽身截然不同的腿脚落在地面上。平稳,宽阔,地面似乎涌上一片细微的酸麻,缓慢地刺激着她的躯壳。
又有风吹过来,她嗅到了许多味道。
她踩在大地上。
第一步,枯草窸窸窣窣地弯了腰,坚韧而柔软地倒下,铺在那片她踩着的土地上。
阳光晒透了枯叶,那似乎是焦香的。
第二步,还未干涸的水洼没过脚背,脚底的触感冰凉而滑腻,土地似乎成了幽深而不可揣测的沉眠之物。
她引着她踏上草率铺好的石板路,天空下过雨,因此石板的缝隙里还有苔藓呼吸的气息。
第三步,飘落的金黄扇叶打在她腿上,叶缘略尖,叶片微硬。她听见一颗银杏果跌落,嗅到腐白的浆液溅起。
所有微弱的动静伴着那阵风,勾兑过土壤的腥气後翩翩而来。
……
两只树枝般柔韧结实的手都松开了,她的身体歪了歪,身後卷曲蓬松的尾巴左摇右晃,似乎在帮着保持平衡。
她澄澈的眼眸盯着道路前方,独立地迈出第一步。
祁访枫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兴许是女孩的眼神太纯粹空无,祁访枫无端升起一阵期待,一个瞬间也不肯错过。
看着她一步步走远,少年的脸上不自觉带着笑,激动得不能自已。似乎感应到什麽,小姑娘回过头,望着她。
祁访枫下意识道:“观棋!”
她站定了,双腿如同生涩的人偶般一点点调整角度,直到整个人面向呼唤者。小姑娘坚定用力地迈出一步,她依旧不习惯发力,却也渐渐找到了节奏。
她朝着她行走,越走越快,越来越轻盈,仿佛要飞跃而起。
她对世界感到困惑,万物空空如也,她一无所知,万事不经心。
大风吹过,更多更复杂的气味混合在一起,那已经不是她能理解的事物了。
它们太多了,而她的生命还太短。
她也对世界感到恐惧。
——脚步踏错,她正在跌倒。
一个怀抱再次接住了她,手臂相接,气息交融。
黑发黑眸的人类望着她,眼神柔软,她以熟悉的音节呼唤她。那是她的名字,它奇迹般地隔离了世界广阔的未知。
她的名字……
“观棋?”
“嗯。”
祁访枫愣了愣,突然看向司月:“她是不是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