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江淮生知道林蔓寻的母亲有些怪异,但在他看来父母和子女的关系再遭也不会遭到哪里去。
馀婉静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林蔓寻倒是大方:“我想学法医,她想让我学金融。”
段宴的脚步也放缓了一些,听到金融二字时他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当时林蔓寻的专业和学校被施琴很大程度地干涉了。
“嗯……法医啊……那确实……”江淮生为难,毕竟这个专业要去接触的“患者”太特殊了,有些父母不太能接受也可以理解,“但是没必要闹成这样。”
馀婉静不悦,赶他:“法医怎麽了?怎麽比不上金融了?你走你走,看到你就烦。”
林蔓寻笑了,回答他:“但就是闹成这样了,我觉得挺好的。”
这些伤不是她败绩,是她为自己抗争的纪念。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就不会後退了。”林蔓寻顿觉自由,语气都轻快了一些。
馀婉静疼惜地挽紧林蔓寻的胳膊:“没事的,伤会好的,你要去的地方也能去到的。”
江淮生沉默走回段宴的位置,悄声说:“我觉得林蔓寻的妈妈有点过分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她要林蔓寻去读金融,又不能给她任何帮助,干涉那麽多也没好处,也不一定适合她。”
段宴没有回应,只是擡头看有些黯然丶深蓝色的天空若有所思。
他们来到卫生院处理伤口,医生还检查了一下林蔓寻身上的其他地方,有些不忍:“经常这样吗?我帮你报警吧?”
“不用,很少这样的,也没什麽。”林蔓寻穿好衣服道谢。
医生叹息,这些伤比起真正的虐待来说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但她还是要提醒林蔓寻:“要是有不对劲的地方记得报警,知道吗?”
林蔓寻点点头,拿了药单去缴费和等配药。
这时候昼短夜长,要是七八月时,太阳还是挂在天边的,这时候半轮月牙都亮了。
江淮生去了洗手间,馀婉静陪着林蔓寻,段宴也坐在一旁。
突然,林蔓寻问段宴:“你还没想到去哪个大学吗?”
段宴愣住,馀婉静也不明所以:“你们老师收集志愿了?”
林蔓寻回馀婉静:“只是让我们定目标,不少人定好了。”她看向段宴,意有所指。
馀婉静也看向段宴,段宴成了少数还没填目标院校的同学。
段宴低着头没回答,她肯定知道了,知道他没填表是因为他的目标院校和她的目标院校之间有异样。
而且她又知道他对她的心思。
他也不是迟钝的人,她这样一次次地询问,不是单纯的好奇,她是在提醒他,不要因为她改变主意,除非是那个选项即便不是因为她而改变,也是个极佳的选择。
如果他最终为她改变自己的目标,她会怎样呢?
可是他一开始就是为了她将目标定在J市,而大多数人看来最好的选择也集中在那里。
他回想回来到现在的点滴,他改变了自己,改变了一些事情的轨迹,却也改变了他们之间原本极近的未来。
她还要一遍遍提醒他,你原本的选择才是最好的,我们都要往最好的方向走,不要停留。
就像她的伤,不是挫败,是她挣扎成功留下的美丽花纹。
只是,只剩下他在钝痛与酸涩中摇摇欲坠,在理性与感性中踌躇,却为她的远走而真心欢喜。
段宴不由得自嘲,又有谁成全他只是想在她身边的想法?就连她都不允许,甚至不让他自己允许。
走在回去的路上,段宴变得更加沉默。
林蔓寻也没有说话。
她低下眼,能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手,手背上有凸起的筋脉,廋但却不干柴,干干净净的,看上去有力量,也有美感。
他在做选择吧?
也许这个年纪的选择总是无关痛痒的,所以师长苦口婆心,除了学习就不要想别的有的没的,到时後悔都来不及。
也许也不是这样的。
她擡起眼直视前方,她在他的沉默中莫名感受到他们的选择有些许沉重,可是她不能说,不能告诉他,如果他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她也会有些许不舍。
也许不止不舍。
她知道,不止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