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填写的院校,与她的目标院校一南一北,经纬度都有差别,她明白他这个突兀的问题下真正的目的。
她也许可以假装听不懂,也许可以装傻,他看似坦诚,却给她留够的退路,他不需要一定要她一个回答。
“其实……”沉默之间,段宴压下心中徐徐升起的苦涩,正要转移话题,却听到林蔓寻出声了。
她似乎漫不经心,毫不在意,但却又问他:“放风筝的话,地上的人跑起来,天上的风筝才能飞起来,地上的人防线越长,风筝飞得越高,我会选一个非常空旷的地方,跑得很远,你也会飞得很高,这样不是很好?”
四周万籁俱寂,只剩下心跳砰砰直跳。
段宴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注视着身边的女孩,她却只是平淡看他一眼,好像真的只是讨论风筝的问题。
听说有风筝节,要是林蔓寻去参加的话,一定能拿到头筹。
她是个优秀的放风筝选手,他为了信念,会飞出去,却只有她牵着他的线,她是他唯一的归途。
“你不要放手。”良久,他强忍激动,喉咙泛酸,艰涩开口,看似要求,实则是祈求。
林蔓寻捏了一下鼻梁上的口罩:“大概吧。”
说完她走出後门,踏着铃声从前门进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看着前黑板上被值日生一点点擦干净,心中却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所以在段宴知道的事情中,她应该选J市的院校?
林蔓寻不愿深究,她的直觉告诉她,段宴以她为中心,做了取舍,因此才会左思右想後填下自己的答案。
她看到他的目标院校,收到他放在她手中的线,昨晚走在路上的些许不舍慢慢消散了,她只觉得周身轻松,她会牵着线用力往前跑,越跑越远。
班主任上课出了一道题给同学们当堂解提,然後慢悠悠走到後黑板旁,把志愿一个个看下去,终于看到段宴的志愿了。
A大?
班主任露出笑容,这是个好学校啊。
林蔓寻回到家,和昨晚差不多情况,施琴还是在客厅坐着,甚至开了电视。
接下一连好几晚都是如此,林蔓寻把悬起的心缓缓放下,甚至周末都安静度过了,她猜以後应该都这样了,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周一下午放学回来,林蔓寻打开门就听到耳熟的声音,她握着门把手怔在原地,屋里的人听到开门声也转头看过来。
施虹看到林蔓寻後露出笑容:“回来了?高三辛苦了呀。”
旁边的小姨丈也朝温和地她点点头:“长高不少哟。”
施琴面无表情拿着水杯喝了一口凉白开。
林蔓寻把门关上,轻声叫了声小姨和小姨丈就进房间了,回到房间後她把背包放下後就站在房门後,试图听清外面的声音。
施虹主要的意思还是让林蔓寻高三去她那里住,小姨丈正好回来休息,便也一起过来了。
“蔓蔓是我的外甥女,你是我的亲姐,我也不想看你忙不过来,现在叶叶也去读大学了,我那边正好空下来。”
“是的,我这次回来也正好挪一下家里的布置,我们两家离得也不愿,平时蔓蔓想家了回来也方便。”
她难掩期待,心跳微微加速。
但很快又被施琴毫不留情破灭:“哼,她能想家?她天天盼着我死呢!”
施虹很明显被她这莫须有的定论整得恍惚了一瞬,反应过来後不赞成她:“我说你啊,就不要认死理,你看人家读金融能挣钱,但又不一定适合蔓蔓,再说了,又不是读金融了就万事大吉了,我们这样的家庭帮又帮不了,不如让孩子们自己去发挥,等他们闯出来就最好了,闯不出来了我们也攒了点钱,至少能养他们三餐,缓过劲了继续出发嘛。”
小姨丈也跟着附和:“我也觉得这样好,要是蔓蔓读法医读不出个名堂,我们还能支持她再去搞金融嘛,而且你要是想蔓蔓挣多点,这也不是她必然要做到的,养活自己就行了。”
施琴没有说话,林蔓寻在房间里心跳像坐过山车一般,一会儿低落一会儿高涨,小姨和小姨丈的坚持和劝说让她好像看到了一点希望,但是施琴的态度让她忧虑。
施琴一直不说话,施虹便继续劝说,最後施琴突然赶客:“你们回去吧,我自己的女儿还要你们多事!”
林蔓寻没有再去听门外的声音,她走回书桌前坐下,低头看自己放在腿上的自然微握的双手,向上的手掌能看到复杂的掌纹。
不一会儿她听到了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她又坐了一会儿,有些麻木,然後才将一旁的背包拖过来,找出试卷开始写题。
晚上她出来喝水丶洗漱,都没看到施琴,她的房门紧闭,应该和上一周那样,母女俩谁也不管谁,像陌生的邻居。
林蔓寻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她似乎也没有发现在家里她的神经总要莫名其妙紧绷,像在山野中探索般,小心翼翼地往前一点点使劲踩下去,确定不会塌陷才放心往前。
她洗完衣服回房间,才十点多,也还没到睡觉的时候,便没有锁门,只拿起单词册来看。
而变故就发生在这宁静丶稀松平常的夜里,林蔓寻的单词本刚打开,背後的房门就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