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顾安禾补充:“你是在担心……”
担心什麽?
熊心看向她,带着微微的疑惑,但更多却是迷茫。
两人对视了一阵。
见顾安禾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熊心沉默片刻,挤出一个笑容,试图缓解这份尴尬:“没有的事,我只是想早点吃完早点回来学习。”
顾安禾看着她,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说的话,眸中蕴含着某种莫辨的情绪。片刻後,她叹了口气:“这样啊……”
熊心点头,向前迈出两步,之後似乎想到什麽,又说:“还有,以後不用给我带饭了。”
顾安禾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熊心:“我其实不太习惯跟人一起吃饭。”
其实她原本没想说最後这句话,但联想到最近的种种,莫名情绪有些低落,尤其是顾安禾还一脸迷茫,让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这股情绪好像来得很莫名其妙,不讲道理。
为什麽她所有的朋友都可以让她开心,但顾安禾却总是带来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先把这件事情捋清楚。
顾安禾在她说完之後,眼角眉梢便垂了下去,有些伤心的模样。
熊心被她的表情刺痛,心莫名软了软,思考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
就在此时,卓文昊突然从背後出现,打破了这股沉寂的氛围:“早啊各位,今天要不要一起吃饭?”
熊心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再度卷土重来,抿着嘴角,一言不发地走了。
留下顾安禾久久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麽。
这次对话之後,熊心果然每次都去吃食堂,不再参加几人的小聚会。
而顾安禾一整个集训都没有再找过她。
***
何念秋感觉最近过得甚是难受。
一边是熊心,一边是顾安禾,两人都是她的好朋友。她直觉最近应该是出了什麽事,让两个人互相避之不及,关系比冰山还冰。
但不管她怎麽问,两人都对此避而不谈,她只好每天轮流和两人吃饭,整个集训差点憋出内伤。
幸好,周末的集训後续只持续了三周,便伴随着全校开展的省级预赛的结束而落下了尾声。熊心在比赛中再一次发挥出原本的实力,总分比上次小测足足多了13分,以几分的优势力压何念秋,摘下一中省级数竞预赛的桂冠。
对于这次结果,何念秋很为熊心开心。不出意外的话,她和熊心在下学期,就会进入省集训队,依次参加高中数学联赛(後文简称高联)丶全国中学生奥数竞赛(後文简称CMO),角逐全国仅有的百名金牌。
熊心本人倒是没什麽感觉,仿佛对这个成绩早有预料。她将寒假作业和竞赛成绩单悉数收好,拒绝了小部分人想要聚餐的提议,便准备回家了。
寒风从远方呼啸而来,将树叶层层摘落,申城迎来了久违的冬天。
熊心一边朝手里哈气,一边跟大部队等着公交车。放寒假了,许多外地学生都拿着行李箱,她本地人没多少行李,很快便挤上了车。坑坑洼洼半小时之後,车子停在了她家不远处的路口。
她从路口拐进去,和旁边便利店的阿姨打过招呼,走到了一处老式筒子楼前面。
大楼外墙斑驳,有墙体脱落的痕迹,混凝土堆砌的台阶并不算整齐,为节约材料,楼梯只有薄薄一层形状,踩上去会有微弱的震动感。
不像是这个年代应该存在的建筑,却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熊心站在老旧的黄木门面前,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爸,我回来了。”
无人回应。
她又敲了两下,见没动静,手伸到身後的书包去找钥匙,门却“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她爸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
甫一开门,熊心便闻到了一股酒味,眉头忍不住拧了起来。
她冷着脸推门而入,客厅的茶几丶电视柜上,全部摆满了空的啤酒酒瓶,有一瓶似乎被打翻了,黄黄的液体源源不断流出,散发出劣质啤酒的味道。
“你又喝酒了?”熊心冷着脸问。
熊爸打了个嗝,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熊心皱着眉往後退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躲,你躲什麽躲,”熊爸喝得脚步虚浮,气势却一点不让人:“我一天天的赚钱养家,喝,喝点酒咋儿了——嗝!”
熊心一个头顶两个大,冷着脸不想理他,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没想到手腕却被熊爸拉住了。
“别,别走啊,把这桌上给我收拾干净。”
喝醉酒的人力气奇大,熊心手腕吃痛,眉毛瞬间倒竖,厉声呵斥:“放开我!”
熊爸先是被吼得懵了一懵,之後酒劲儿也上了头:“反了你了?!”
他擡手似乎要有所动作,但看着熊心那张酷似亡妻的脸,终究保留了最後一丝理智。
他烦躁地一抓头发,走了两步,突然发力把桌子一掀,堆积如山的瓶瓶罐罐就这麽顺势掉落下来,砸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我辛辛苦苦赚钱养家,就养出你这麽个白眼狼?你还要良心不要?”
熊心冷眼看着他,眸中有倦极的情绪掠过。她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直到熊爸骂累了,开始躺在沙发上休息,她才转身走进房间,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
片刻後,她背着比她上身还高的双肩包走出了房间,眼看熊爸已经在沙发打起了呼噜,径直出了门。
她的寒假,从这里就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