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心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就算你这麽说,如果不是我这次交换来U国,我们还需要多久才能见面?”
她的笑容里染上一丝苦涩:“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
在说完这段话的瞬间,熊心便死死抓着被单,联想到过往那些不太好的回忆,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就算当初是意外,有很多非人为因素,可是两人的差距仍然存在,她又如何能保证过往不会重演呢?
顾安禾被她的发言刺痛,沉默片刻,再度出声时,音色里带了一分低哑:“小熊,当初我被家里阻拦时,我没有办法反抗,可现在不一样了。”
熊心擡眼看她,静静等待下文。
顾安禾:“这几年我一直在努力,经济已经独立,也有了自己的人脉,如果……”她呼吸稍微停顿,却立刻被更加坚决的语气取代:“如果现在有困难,我会把它扫清,不再让任何事情成为我们的阻碍。”
她这话带着十足的宽慰和坚定,熊心心头一震,从重逢起便萦绕在胸腔里的别扭感,也似乎被吹淡了一些。
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复,空气重新陷入沉默。
良久,熊心开了口:“不早了,先睡觉吧。”
脑海里一团乱麻,而且她第二天还要早8点起床上课。
顾安禾敛下眸子,默默挪到床的另一头,两人各自怀着心事,谁也没有再说话。
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稳。
自从三年前来到U国之後,她的睡眠质量就变得很差,一开始吃褪黑素还有用,後来连安眠药都不好使,经常睁眼到凌晨两三点甚至更晚才能入睡。即便睡着了,也经常做噩梦半夜醒来,之後便再也无法入睡。
今晚,她惯例在入睡之後做了噩梦,梦到家里的电梯突然急速下坠,从1楼直接坠入-199楼,电梯门打开之後,外面完全是一片漆黑。她在电梯厢里不敢动弹,电梯门打开又关闭好几次,在第三次的时候,一片漆黑的底色里突然出现了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顾安禾蓦地惊醒。
床尾的挂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安静的卧室内,只有她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以及熊心睡着後沉稳舒缓的呼吸。
顾安禾深呼吸了几口气,激烈鼓动的心脏好不容易稍微平息了些,她试图去床头找水,没找到,平时吃的药盒也不知道放在了什麽地方。
她摸黑找了一阵,无果,过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试图在不远处的包包里翻找。
尽管她已经尽量控制了声音,但这股窸窣的响声还是唤醒了熊心。
熊心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发现旁边的被角已经被掀开,而顾安禾的身影突然不见了。
因为和顾安禾重逢,她原本就睡得不深,此时困意已经基本散了一半。强行定了定神,她从床上支起身子,一眼便看到月光下那道白皙的身影:“在找什麽?”
顾安禾翻找东西的手一停,带着些许愧疚:“吵醒你了?”
熊心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我本来就没睡着。”
顾安禾沉默,此时也无心再寻找了。她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掀开被角坐下,随口答:“没什麽,就是平时睡觉要吃的一些东西。”
熊心愣了愣:“什麽东西?”
顾安禾没有说话,熊心心里一跳,追问:“你在吃安眠药?”
回应她的仍然只有沉默。
在这股寂静中,熊心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
顾安禾似乎感受到她的担心,手轻轻擡了起来,停顿片刻,又默默放下。
她笑了笑,刻意放轻语气:“没什麽大问题,只是吃了会好睡一些。”
熊心没听信她的话,执拗地问:“吃多久了?”
顾安禾看着她,心知拗不过这个倔强鬼,实话实说:“快三年了。”
熊心沉默。
三年,也就是从她们分开开始。
她攥着被单,无力地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道说什麽。
在分开之後,顾安禾一定也度过了一段非常难捱的时间吧?
起初重逢时,对方的态度让她不明所以,又因为三年时光留下的隔阂,让她总是对对方的话语留有一份怀疑。
被伤害过的人,哪怕是最後有了合理的解释,也仍然会习惯性筑起心理防线。
但,此时此刻,看着顾安禾因为做噩梦而带着可怜的目光,熊心原本高筑的心理防线,突然摇摇欲坠了起来。
她蓦然有些想哭。
再开口时,尽管极力压抑着,声音还是带上了一丝隐颤:“对不起。”
顾安禾心领神会,她不再多言,而是伸出手来,克制却又难以控制地,轻轻覆住了熊心的半只手。
熊心擡起眼帘来,和她四目相对。
对视里带着湿漉漉的味道,莫名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发酵,空气也变得粘稠起来。
不知何时,彼此之间的距离已近到,可以闻见对方的鼻息。
熊心的心脏开始持续地漏掉节拍,须臾,就在呼吸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她往後挪了挪,瞬间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在这关键时刻,她的理智还是回了笼:“……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