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苼“啪”地放下碗筷,惊得唐林肩膀猛地一缩,他拿起奶奶的碗,说:“奶奶,我去帮你盛点汤。”
这下唐林安分了,直到吃完饭都没有张嘴说过一个字。
不出十分钟,陈苼就後悔了,老老实实跟唐林出门,找那只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的野猫。
陈苼洗完碗,瞧见唐林蹲在大门正中央,五六分钟了,抱着自己的腿动也不动,跟蚕蛹别无二致。
这是又在闹了。
谁惹的谁收拾,陈苼无奈极了,要死不活的说:“走,跟你去找猫。”
唐林还是不动。
“你还要不要找猫了?在这里蹲着干什麽”陈苼语气有些冲,纵使脾气再好,唐林在他这边拥有特权,他还是不喜欢唐林这种无理幼稚的行为。
“你凶我。”唐林抓住的重点跑到这方面。
“所以呢?”
唐林擡起湿漉漉的眼,小嘴瘪得不能再瘪:“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你为什麽要凶我?”
要是没那个意思陈苼还可以反驳。
总感觉不顺着唐林的意愿,还说反话,他就要在地上撒泼打滚了,陈苼道:“那我跟你道歉。”
唐林狡黠地转了转眼珠,不晓得在打量什麽。
现今他觉得,可能上辈子做了许多坏事,才让他们发生复杂的恩怨,派唐林这个烦人的小鬼来折磨他。
唐林瞄了他一眼。
陈苼耐心等他。
等了十多秒,唐林还是蹲在地上,没有起来的意思。
“你到底走不走?”陈苼压着脾气。
哪知唐林一本正经的说:“你还没跟我道歉呢。”
陈苼气笑了,声音比竈膛里将熄的火还要闷,他咬牙挤出道歉:“我错了,不应该说到不做到。”
唐林突然像只弹簧般跳起来,膝盖发出“咔咔”的声响,要哭的心绪烟消云散,他说:“我原谅你了,村长爷爷跟我说过,知错就改的是好孩子,以後你可不能再骗人了。”唐林摸摸索索把屁股擡起来,蹲久腿麻了,一直在跺脚。
“我谢谢你原谅我。”陈苼扬了扬嘴角,笑得难看。
唐林没领会到陈苼深层次的另种意思,得意道:“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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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平时待在什麽地方”这样盲目绕着村子找身形那麽小的猫,指不明要找到猴年马月。
“一般在村尾那个没人住的泥屋里,”唐林掻了掻头发,状似思考,“还有在我家旁边的大榕树下,我就是在哪里看见它的。”
“行,那我们先去这两个地方找吧。”
陈苼擡脚踢开脚边的碎石,石块骨碌碌滚进沟渠,他开始怀疑人生,二十三岁的他从未想过,会在这样闷热的午後,陪着一个心智停留在孩童阶段的少年,踏上这场荒诞的寻猫之旅,关键这事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但转个弯细想,他还是走不脱,说到底唐林是受害者,他要为施害者这方,亦即他爸爸赎罪。
老生常谈父债子偿,以往陈苼会认定这为无稽之谈。
除非陈苼是个无情无义丶没有道德的人,否则他必定会受其影响和牵连。
今时今日,身临其境时,才深感其中深深的羁绊,更何况,唐林救过他,可悲的是,换个角度来看,他获得的生的机会是建立在陈峰丧命的基础上。
听说唐林学习很是不错,哪时他正读小学,市联考能考前五名,对于一个乡镇的学校来说,这成绩已经足够美观了。
要是没发生那件事,或许唐林能跟大部分人一样,按部就班学习,参加高考,考上好大学谋个不错的工作单位,成家立业,开啓奔波却幸福的人生,而不像现在这般,顶着“坏”掉的思维和心性,终日待在这庸常的农村。
思及自身,陈苼也是这样,和好不容易考上的重点大学擦肩而过,他在牢里想过很多很多遍,认为这是他的宿命,是命运开的玩笑。
他们人生的齿轮从五年前那件血腥的事开始,就错位转动了,走向另一条下坡路。
陈苼不知道未来会有什麽等着他,但希望会是一个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