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近朝阳初升,这偏殿里却毫无一缕天光,只有几盏油灯在角落跳跃。
“他天生体虚,从小便如此。”
“只能控制饮食缓解,但近来恐怕被人所害,病情加剧。”
江兀罕见地没有结巴,谷星见状,也不再插科打诨,自个儿搬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压低声音问:“那为何不让其他皇子继位?”
说出口自己也有几分明了。
先皇子嗣本就稀少,十六岁登基的翟明泾,兄弟们要麽痴傻要麽命丧。
他这体虚之人,留着反倒好操控,何时撒手都在旁人一念之间。
“还能救吗?”她低声。
江兀摇头,声音低沉却决绝:“不能。”
“那他死了,皇位谁即位?”
下月便是皇帝生辰的大典。届时外邦使节齐聚,守边诸将返京,天下目光尽落京师。
局势恐怕会更加混乱。
“……不会是太後吧?”
她脱口而出,心里却更加发凉。
国子监一案後,明明对太後极为不利,她理应蛰伏一段时日。
可这几日的情报里却传来,太後一党府前访客络绎,走动频繁。
甚至又大肆扩充内务府,将旧人换成自己心腹。
更让人不安的是,长云寺那头,自打春日祭祀之後,便频频有道人僧侣往来皇宫。
听说寺中近日添置法器,甚至招募江湖术士丶奇人异士进寺,不知在筹备什麽。
甚至有流民说,太後正悄悄整顿宗教势力,为自己暗中结党。
真真假假,她本懒得判断,但这个节骨点上,却容不得她再置身事外。
“不行,我得去看——”
话音未落,江兀忽地看向门口。
下一瞬,房门“吱呀”一声,从外被推开。
小齐公公引着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入内。
那人一身太医院官服,额头汗水淋漓,正是江兀口中的“李太医”。
“江医圣,你总算来了!”李太医顾不得擦汗,慌忙吩咐小齐公公去取器械丶净布与热水。
谷星目睹这一幕,只觉荒唐之极,脑中浮现出不可思议的念头。
还未回神,江兀已经递过来一只用肠衣制成的手套,“去洗手,净衣。”
她瞪大眼,看着李太医将那一排排寒光闪烁的手术刀丶钳子投入沸水中消毒。
江兀则一边整衣束发,一边用烈酒洗净双手,动作利落。
“快去。”
江兀沉声催促,谷星忙不叠净手丶净面丶换衣。
这人竟是在这简陋的偏殿,要给当今皇帝开膛剖腹做手术??!
虽然器械粗陋,但这人的想法,却是和她默写出来的《清净医理》,仿若是同一个时代出来的産物。
怪不得江兀嫌她默写出来的东西有错,原来这人当真读懂,且认同了那四部书上的内容?
她心头一凛,只得咬牙加入手术当中。
只见江兀银针刺xue,定住经脉。烈酒消毒,刀尖破腹,寒光一闪,皮肉剖开,血随即汩汩涌出。
“擦血。”
谷星慌忙用布条反复吸净。
江兀以钳探查腔内,果然见胃壁下方有一处溃疡穿孔,指甲大小,鲜血直冒。